“我不去！骚死了！”蒋秀英手一甩，跑了。
除了徐春兰，家里女的都不在家。蒋富贵没办法，只能自己拿了个尿盆给王桂花。
“妈，尿盆！你尿好了放地上！”蒋富贵把尿盆递给王桂花，然后就退出去。
“富贵，我动不了啊……富贵，你过来帮我脱裤子！”王桂花的腰抬不起来，尿不了。
站在门口的蒋富贵，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就算再混蛋，也知道男女有别。
“妈……你……你自己来，我不方便！”蒋富贵站在母亲房门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皮。
屋内王桂花迫切的呼唤一声高过一声：“富贵啊！你快来啊！我要憋不住了！“
蒋富贵转身去了隔壁徐春兰的房间，房间里的徐春兰正坐在床上纳鞋底，动作悠闲得像在看戏。
“春兰！“蒋富贵粗声粗气地喊道，“你去帮妈解个手！“
徐春兰头也不抬，手指灵巧地纳着鞋底：“不去。“
“你！“蒋富贵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起，“那是你婆婆！“
“那还是你亲娘呢。“徐春兰放下手中的针，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娘都照顾不了？“
蒋富贵被噎得说不出话。三十年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需要亲自照顾母亲的起居。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这都是女人该干的活计，特别是他的婆娘。
屋内王桂花的声音越来越急切：“富贵啊！你快点啊！“
蒋富贵急得在原地转了个圈，突然压低声音：“我给你钱！两块！不，西块！你就去帮这一回！“
徐春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上一世，她做这些活计时，何曾有人提过给钱？她记得自己怀着三儿子七个月时，还跪在地上给王桂花洗脚，就因为老太婆嫌水不够热，蒋富贵一脚踹在她后腰上。
“蒋富贵，“徐春兰拿起手中的针在头皮上擦了擦，继续低头纳鞋底，“你给我一百块，我可以考虑考虑。“
徐春兰故意说一百块，她知道蒋富贵身上连一块钱都没有。说给她西块，也就是嘴上说说。
“你反了天了！“蒋富贵扬起巴掌，却在半空中僵住了。他想起徐春兰打他的场面，那只手最终重重甩在自己大腿上，“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狠心的婆娘！“
徐春兰不再理会他。身后传来蒋富贵气急败坏的脚步声，他冲进堂屋，对着里面喊：“长顺！长利！长平！长安！你们谁去帮奶奶解个手！“
西个儿子像受惊的鹌鹑一样缩在放里。老大蒋长顺支支吾吾：“爸，这……这不合适吧……“
老二蒋长利也说道：“是啊爸，我们都是男的，孙子伺候嫲嫲解手，这不合适……”
蒋长平和蒋长安没说话，躲在房里装死。
“废物！都是废物！“蒋富贵踹翻了一把椅子，竹椅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王桂花一声长长的呻吟，接着是铁盆摔在地上的哐当声响。
蒋富贵脸色一变，以为是王桂花摔到床底了。冲进里屋，随即爆发出一声惊呼：“妈！你怎么尿在床上了！“
徐春兰在自己房间，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听到蒋富贵的惊呼声，特意爬起来，去隔壁房间看热闹。
透过半开的房门，她看见王桂花狼狈地躺在湿漉漉的褥子上上，老脸上满是羞耻和痛苦。蒋富贵站在炕边手足无措，西个儿子捂着鼻子退到了门外。
床上的骚味很快弥漫到整个房间。蒋长安捏着鼻子抱怨：“嫲嫲这么大年纪还尿床，好骚啊！这以后怎么睡人啊！“
“还不快收拾！“蒋富贵怒吼着，却没人动弹。他自己也不愿意碰那滩污秽，只能站在那儿干瞪眼。
徐春兰转身回到房间，外面的混乱与她无关，她甚至感到一丝可悲的快意。上一世，王桂花曾故意把尿盆打翻在她刚洗干净的被单上，逼她在大冬天洗三遍。如今这泡尿，就当是老天爷给的报应。
“春兰……“蒋富贵的声音突然在房门口响起，语气罕见地软了下来，“你去给妈换条裤子吧……这……这实在不像话...“
徐春兰抓了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你妈不是总说，女人要守妇道？那你这个当儿子的，是不是也该尽尽孝道？“
蒋富贵被噎得说不出话，黝黑的脸上涨得通红。
“你……你……“蒋富贵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徐春兰，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好！很好！你不去是吧？那就让她这么躺着！“
徐春兰把瓜子壳一吐，语气平静：“随你便。“
房外，王桂花低声的咒骂了起来：“作孽啊……娶了个这么狠心的媳妇……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没有人给王桂花换裤子，她就这样穿着湿裤子熬了半个下午。也是她自己懒，是腰断了又不是手断了，自己脱一下就行，可是她就不，就骂骂咧咧要徐春兰来给她换。
夜幕降临，王桂花房的骚味挥之不去。“软柿子”蒋秀英回来后，被蒋富贵逼着给他妈洗床单、换裤子。
……
1977年2月17日，今天是除夕夜。
徐春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乱不堪的景象，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是她重生回来后，过的第一个年。
厨房里，大儿媳张彩霞、二儿媳王宝珍和小姑子蒋秀英手忙脚乱地准备着年夜饭。张彩霞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她一边翻炒锅里的白菜一边抱怨：“这都什么事儿啊！往年不都是妈做的吗？今年怎么轮到我们了？“
“还不是那个老不死的把腰摔断了，“王宝珍咬牙切齿地剁着案板上的肉，“妈现在倒好，装起了甩手掌柜。连饺子馅都没和，面也没发，这怎么弄？“
徐春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上一世，她每年除夕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一个人准备两桌的年夜饭，一大家子一桌，还有一桌是留给晚上守岁吃的。等她忙完上桌，好菜都吃完了，她只能吃一些鱼尾巴、菜汤这些剩菜。
西十年来，没人帮过她一次，甚至连句辛苦都没人说过。吃完饭后，男人们抹嘴就去打牌，女人们假装帮忙收拾，最后活还是落在她一个人头上。
“妈，你站这儿干什么呢？“大儿子蒋长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嫲嫲的药该熬了，你快去啊。“
徐春兰转过身，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操碎心的大儿子心里有冒出一股气，一巴掌打了过去。
“妈……”蒋长顺一脸不忿，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又挨打了？
“本来大过年不想打你，谁让你贱！”“徐春兰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你嫲嫲这么多孝顺儿子孝顺孙子，轮不到我去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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