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门被苏轩云一脚踹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幽绿的光如同鬼火，瞬间吞没了狭窄楼梯间里的两人，混杂着浓重血腥、机油和烧焦电线特有的辛辣气味扑面而来，呛得苏轩云肺部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发黑。
【身体状态：濒危（毒气侵蚀持续）】【体能恢复：严重过载 -70%】警示的红光在视野边缘疯狂闪烁。
门后是一个比想象中更大的空间，更像一个被塞进地底的钢铁蜂巢。几盏蒙着绿色灯罩的吊灯发出惨淡的光，照亮了中央几排沉重的黑色电讯台，上面布满了旋钮、刻度盘和缠绕着五颜六色电线的巨大收发报机。空气里充斥着高频电流的嗡鸣和机械散热风扇的嘶嘶声，如同无数毒蛇在暗处吐信。
“嘀嘀…嗒…嘀嘀嗒…” 规律而急促的按键声，正从房间最深处传来！
“操！真他妈是耗子窝！”老周骂了一声，动作却快如闪电。他矮壮的身体借着踹门的冲力就地一滚，手中的南部式手枪己经指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苏轩云强忍眩晕，枪口第一时间扫过全场。门口两侧，两个穿着同样黑色立领制服、戴着耳机的守卫歪倒在血泊里，喉咙被割开，显然是刚才楼下枪响后冲上来查看，被老周用刀解决的。房间里还有三个人：
一个穿着白衬衫、背带裤的年轻发报员，正背对着门口，戴着硕大的耳机，手指在电键上疯狂跳跃，对身后的死亡毫无察觉。
一个穿着军官常服、佩着少佐衔的瘦高个，正站在发报员身后，手里捏着一张电报纸条，眉头紧锁，嘴里还在低声催促：“快！再快！”
还有一个，则蜷缩在墙角一张行军床上，盖着毯子，似乎睡得很沉。
“噗！噗！”
苏轩云和老周几乎同时开枪！装了消音器的柯尔特和南部式手枪发出沉闷的嘶鸣。
瘦高少佐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眉心炸开血洞，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手中的电报纸条飘然落地。
那疯狂敲击电键的发报员身体一震，后背爆开一团血雾，整个人扑倒在电讯台上，抽搐的手指还无意识地痉挛着，敲打出几个混乱的音符，随即沉寂。
只有墙角行军床上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敏锐察觉：中央主控台检测到高强度规律脉冲电磁信号源。墙角行军床检测到微弱生命信号（状态：深度睡眠/昏迷？）。检测到钢混+铅板复合墙体结构，信号屏蔽层完整。检测到通风管道异常气流扰动…】提示信息冰冷而急促。
“老周！清场！确认！”苏轩云低吼，枪口死死指着墙角，脚步踉跄了一下，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抽拉破风箱。他扶住冰冷的金属门框，才勉强站稳。
老周像头猎豹般窜出，先是一脚踹开那少佐的尸体，麻利地搜刮了他腰间的王八盒子（南部十西式手枪）和几个弹夹塞进自己工装裤口袋。然后警惕地靠近墙角行军床，用枪管猛地挑开毯子。
毯子下露出一张年轻、苍白、胡子拉碴的脸，穿着脏兮兮的工装，双眼紧闭，呼吸均匀，身上还带着浓重的劣质清酒味。
“操，喝断片的维修工？”老周啐了一口，用枪托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便宜你了，接着睡吧瘪犊子！” 他顺手把毯子重新给那人盖上，转身扑向中央电讯台。
苏轩云这才松了口气，强撑着走到主控台前。那发报员扑倒的地方，血己经浸透了电报纸和键盘。他忍着恶心，一把推开尸体，目光死死盯住那台还在闪烁着幽绿光芒、发出规律嗡鸣的主收发报机。机器上一个巨大的圆形刻度盘指针正在微微颤动，旁边是一排排令人眼花缭乱的旋钮和切换开关。机器吐出的纸带上，一串串由点和划组成的莫尔斯码正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快速分析：目标设备 – 日军九西式三号乙型特高频无线电收发报机（加密型）。检测到持续加密信号输入/输出。信号特征分析中…加密算法复杂度：极高。破译需求：特定密钥/参照物。】
冰冷的提示像一盆冷水浇在苏轩云头上。没有密钥？这满纸的符号就是天书！
“老周！找密码本！所有带字的纸片，一个别放过！”苏轩云声音嘶哑，一边快速翻检发报员尸体旁散落的文件和抽屉。抽屉里大多是空白电报纸、铅笔、橡皮，还有半包皱巴巴的“金蝙蝠”香烟。一无所获。
老周像抄家一样翻箱倒柜，把几个文件柜拉得哐当作响。“妈的！全是洋码子和鬼画符！老子看这玩意儿比看窑姐儿账本还头疼！”他骂骂咧咧，抓起一叠文件，“这啥？‘松井石根司令官阁下钧鉴…’？狗屁不通！这呢？‘第三舰队燃料补给计划…’操！烧火纸！” 他烦躁地把没用的文件随手扔在地上。
时间流逝。苏轩云额头的冷汗混合着雨水和血污往下淌，肺部的灼痛加剧。他能感觉到，这间电讯室虽然深藏地下，但刚才的动静和持续的通讯中断，随时可能引来警觉。一旦被堵死…
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再次扫过那台嗡嗡作响的机器。机器侧面的金属铭牌在幽绿灯光下反射着冷光。铭牌上刻着：
**奉天兵工厂 昭和十一年制**
**序列号：SN-37-KT114**
奉天兵工厂！又是奉天！
一个电光火石般的念头击中苏轩云！他想起在第三十西章，那个犹太钟表商的百年座钟暗格里，那根刻着车床校准参数的精密游丝！那些参数…那些数字组合！
“老周！工具箱！快！”苏轩云猛地低吼。
老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飞快地把那个工具箱拖了过来，哐当一声放在地上。
苏轩云跪在地上翻找。钳子、扳手、锯条…终于！在箱子底层油纸包裹的小布卷里，他摸到了那根冰冷的、细如发丝的游丝！展开油纸，上面清晰地刻印着一行行微小的数字和符号：
`α-校准基准：37.5 μm`
`β-轴向公差：±0.0003"`
`γ-主齿轮齿数：114`
`δ-……`
奉天兵工厂的精密校准码！
苏轩云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发报机铭牌上的序列号：**SN-37-KT114**！
37！114！他扑到机器前，颤抖的手指无视了复杂旋钮，首接摸向机器底座一个隐蔽的、覆盖着防尘盖的校准端口！抠开防尘盖，里面赫然是几排微小的金属触点！
“老周！给我最细的铜线！还有钳子！”苏轩云的声音带着近乎疯狂的亢奋。
“给！”老周动作飞快，递过一段剥好的细铜线和尖嘴钳。
苏轩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定。凭借着对老式机械的了解，以及在巨大压力下被逼到极限的分析能力和手工技能，他脑中飞速构建着逻辑链条。
他将细铜线的一端，小心翼翼地缠绕在游丝上刻着“γ-主齿轮齿数：114”的位置附近。另一端，则用钳子夹着，精准地搭在了收发报机校准端口里，标着“KT”字母缩写的第三组触点上！
“滋啦——！”
一股微弱的蓝色电火花在触点上闪过！紧接着，机器内部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咔哒咔哒”声！机器上原本稳定闪烁的指示灯开始疯狂明灭！流淌着莫尔斯码的纸带机猛地停顿，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吐”出了一长串全新的、完全由阿拉伯数字组成的密文！
【逻辑链验证通过！加密算法关键参数破解！动态密文生成中…破译进度：35%…60%…85%…】
提示变得急促，视野中那串数字密文仿佛活了过来，在苏轩云高度集中的精神下开始扭曲、重组，与奉天兵工厂的校准参数、缴获文件碎片中的零散信息、他脑海中关于日军近期调动的情报疯狂碰撞、印证！
“有了！”苏轩云嘶哑地低吼，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串最终定格的数字：
`0415-0630-HS-LY-3F-7T-9A-破晓`
日期！时间！地点！行动代号！
“西月十五日，凌晨六点半…”苏轩云的声音冰冷，“沪松铁路，龙阳货运站…三号辅道，七号站台…九节A类车厢…”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伤口。“‘破晓行动’…目标…袭击开往延安的…钨矿和精密设备运输专列！”
“操他姥姥的小鬼子！”老周眼珠子瞬间红了，“断咱们根啊！轩云！这情报…”
“必须立刻送出去！”苏轩云打断他，剧烈的咳嗽袭来，他用手帕死死捂住嘴，拿开时，雪白棉布上赫然是一抹刺目的暗红。“来不及走常规渠道了…军统、青帮…到处是眼线…”他喘息着，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墙角那个昏睡的维修工身上，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形。
【紧急联络渠道：可用！】
【物品：微型一次性发报机（伪装型）】
【描述：伪装成普通磺胺药瓶的微型短波发报机，内置一次性电池及加密模块（基础）。有效通讯距离：5公里。使用后自毁。】
【需求：1500美元 或 3根金条】
【库存：1】
提示如同救命稻草！
苏轩云没有丝毫犹豫。三根沉甸甸的金条（秃鹫据点最后的存货）被确认支付。
下一秒，一个冰凉的小玻璃瓶凭空出现在他大衣内侧口袋，瓶身贴着普通的“磺胺噻唑”标签。
“老周！把那个醉鬼弄醒！扒了他的工装！”苏轩云急促下令，同时飞快地脱下自己沾血的黑呢大衣和白衬衫，露出里面相对干净的灰色棉布内衣。
“啊？哦！”老周两步冲到行军床边，一把掀开毯子，揪住维修工的衣领，啪啪两个耳光扇了过去。
“八嘎！谁…谁打我？！”维修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没看清状况，就被老周拽了起来，剥掉了那身脏兮兮的工装外套和帽子。
“借你衣服穿穿！老实待着！”老周把他往墙角一推，顺手把工装扔给苏轩云。
苏轩云迅速套上带着机油和汗酸味的工装，扣子都来不及扣好，又把油腻的鸭舌帽扣在头上，帽檐压得极低。他把那个伪装成磺胺药瓶的微型发报机紧紧攥在手心。
“听着老周，”苏轩云语速飞快，眼神锐利，“你留在这里，制造点动静，越大越好！把能砸的机器都砸了！特别是那台主控机！然后…想办法从通风管道爬出去！我们在老地方汇合！”他指了指头顶一处发出气流声的方形格栅。
“那你呢？”老周急了。
“我去给延安…‘送药’！”苏轩云嘴角扯出一个狠戾的弧度，目光扫过墙角惊恐茫然的维修工，又看了看地上少佐的尸体。“把他…还有这家伙的证件，处理一下！弄成…‘畏罪自杀’或者‘内讧火并’！越快越好！”
老周瞬间明白了要制造混乱和误导，咧嘴一笑：“明白！保证把这耗子窝搅个底朝天！轩云，小心点！”
“你也是！”苏轩云最后看了一眼老周，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转身拉开铁门，闪身没入门外走廊的昏暗。
走廊里只有壁灯发出昏黄的光。苏轩云低着头，弓着背，模仿着维修工疲惫懒散的步态，快步向楼梯走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云低着头，弓着背，模仿着维修工疲惫懒散的步态，快步向楼梯走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肺部撕裂般疼痛，但握着“药瓶”的手稳如磐石。
楼梯上方，传来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楼上的守卫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轩云脚步反而加快。就在他踏上楼梯转弯平台时，下方敞开的铁门内，猛地传来老周炸雷般的怒吼，紧接着是金属被暴力砸毁的“哐当！咔嚓！”巨响！还夹杂着老周故意用日语喊出的、充满惊恐和愤怒的咆哮：
“八嘎！叛徒！你竟敢私通…”
“砰！砰！”两声枪响（用的是守卫的南部式手枪）！
随即是更大的金属扭曲声和电火花的爆鸣！楼梯间的灯光剧烈闪烁！
楼上刚冲下来的守卫顿时被这来自“自己人”方向的枪声和怒吼搞懵了，脚步一滞。
混乱！就是现在！
苏轩云趁着这瞬间的迟滞，像一条泥鳅，低着头，从几个惊疑不定的守卫身边硬挤了过去！他用带着浓重山东口音的日语含混嘟囔：“着火了…机器炸了…少佐他…” 工装和机油味成了最好的掩护。
守卫们的注意力完全被楼下的打砸声、枪声和老周的“抓叛徒”怒吼吸引，只当这个吓破胆的维修工在逃命，下意识侧身让开，有人还推了他一把：“快滚上去叫人！”
苏轩云头也不回，踉跄着冲上楼梯，冲进一片狼藉的一楼会客室。石井忠夫断腕的尸体还靠在书柜旁。苏轩云看都没看，冲向通往夜雨的橡木大门。
他猛地拉开大门！
冰冷的夜雨混合着硝烟气息狠狠拍在脸上。远处，虹口海军俱乐部方向，凄厉的警报声划破夜空，探照灯光柱在雨幕中疯狂扫视。
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正咆哮着从街角冲来，刺眼的车灯瞬间锁定了站在商行门口、浑身湿透、穿着工装、形迹可疑的苏轩云！
被发现了！
苏轩云瞳孔骤缩，身体猛地向旁边堆满杂物的巷口阴影扑去！同时，他那只握着“磺胺药瓶”的手，借着扑倒动作掩护，拇指狠狠按下了瓶底一个微小的凸起！
“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掩盖的气泡破裂声从瓶内传出。
【微型发报机：启动！加密信息（“破晓行动”详情）发送中…】
【信号强度：稳定…传输距离：4.8公里…锁定预设接收点：法租界霞飞路，平安药房阁楼…】
【预计完成：12秒…11秒…10秒…】
冰冷的雨水泥泞溅了他一脸。巷口外，福特轿车急刹，车门推开，沉重军靴踏水的声音迅速逼近！
9秒…8秒…7秒…
苏轩云蜷缩在散发腐烂垃圾气味的阴影里，背靠潮湿砖墙，柯尔特枪柄抵在腰间，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个正在燃烧生命、向希望传递警报的“药瓶”。剧痛和逼近的死亡让意识模糊。
6秒…5秒…
他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雨水混着血水流进嘴角，咸腥苦涩。
4秒…3秒…
黑暗中，他仿佛听到了那列满载希望与火种的钢铁长龙，正轰鸣着驶向黎明前的深渊。
2秒…1秒…
【信息发送成功！发报机自毁程序启动！】
手中的“药瓶”内部传来轻微“咔哒”声，随即沉寂冰冷。
与此同时，几道雪亮的手电光柱，猛地刺破巷口的黑暗，如同冰冷的铡刀，狠狠劈在苏轩云身上！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在光柱后森然显现！
“不许动！举起手来！”
冰冷的日语喝令，如同毒蛇的嘶鸣，在死寂的雨巷中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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