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面像块烂咸菜叶子，腥臭味混着机油。苏轩云窝在外白渡桥桥墩的排水管里，怀里的德国蔡司望远镜是花三十美元从美商罗伯特·亨利那儿买的，比他前世研究所那台还清晰。镜头里，日本第三舰队的铁壳子像排趴窝的癞蛤蟆，炮塔黑洞洞的，比杜月笙的赌场黑账还深。
“这帮孙子又要搞事。”他调整焦距，望远镜滑过一艘“凤翔”号轻型航母，甲板上停着几架双翼机。不对劲，机腹下挂载的不是常规炸弹，是那种带鳍的细长玩意儿——鱼雷。而且挂架不是日军制式，瞧着像魔改过的。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红光：【检测到异常军事载荷，触发感知属性判定。】
苏轩云的眼角跳了跳，感知属性自从上次在钨砂箱里被矿渣溅过，就有点神经质。他咬着牙，强迫自己盯紧那些鱼雷挂架。妈的，这玩意儿要是用在江阴，那条“江阴锁链”怕是要变绞肉机。
江风吹来股煤焦油味，远处十六铺码头隐约传来巡捕的哨声。他摸出跳蚤市场淘的半导体收音机，调到黄浦江面船只通讯频道。滋啦滋啦的杂音里突然插进摩尔斯码：短促的、断续的光信号，从一艘停在吴淞口外的驱逐舰上传来。
“孙子，玩灯语？”他把收音机贴近耳朵，试图捕捉信号节奏。妈的，太快了，像青帮马仔讨债的竹杠敲得那么急。大脑跟不上，那些点和划像蝌蚪一样乱窜。
【感知属性不足，无法完整捕捉光信号。】
苏轩云骂了句娘，又摸出跳蚤市场买的一小块硝酸银。这玩意儿自从在药局里测出假磺胺后，他就随身带着。不是用来测药，是用来刺激感知。往太阳穴抹了点，冰凉刺痛感让他猛地一激灵。
大脑瞬间像被电流劈中，世界突然慢了下来。光信号的节奏不再模糊，每一个点、每一条划都清晰地映入脑海，像慢动作一样。
【感知属性突破临界值！触发摩尔斯灯光解密技能！】
点、划、划、点、划……点、点、点……划、点、划、点……
他闭上眼，脑子里自动回响着那些节奏，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他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密码，是鬼子舰队的调动密码。
“江阴……南岸……布雷区……增援……特种弹药……”
每一个词蹦出来，都像在心口砸了块铅。特种弹药，就是那些鱼雷？要布雷增援江阴？那条靠老旧炮艇和沉船组成的防线，能挡得住吗？
信号戛然而止，江面恢复了寂静。只有军舰的轮廓像沉默的野兽，趴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苏轩云抹掉额头的冷汗，收音机里又响起杂音，夹杂着吴淞口港口塔台的日常通讯——“招商局XX轮，注意航道，避让日舰编队……”
他想把这消息立刻发出去，但发给谁？国民党？军统？青帮？谁能信一个档案员？他唯一的联系是城隍庙的馄饨摊——那儿的船老大是地下党的交通员。
“妈的，得把这消息变成阳春面。”苏轩云从排水管里钻出来，一身泥水，比刚从黄浦江里捞出来的青帮尸体还狼狈。他看了眼表，才西点不到，馄饨摊还没开张。
码头工人三三两两地走过，腰里别着锈锄头，脸上带着跑船人特有的风霜。一个老汉推着独轮车，上面盖着草席，底下隐约露出人脚。这不是新鲜事，每天都有运不走的尸体，比运走的货物多。租界治安？看给谁看罢了。
他绕过一堆生锈的链条，链条上挂着半截木桶，里面泡着发臭的白菜帮子。这是昨晚码头工人吃的夜宵，今早成了苍蝇的乐园。这就是上海，十里洋场的繁华背后，是烂泥和尸体。
走到一处堆满油桶的仓库边，他突然停住。油桶后面闪过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手里拿着个小型发报机。不是日本人，穿的是中国长衫，但站姿笔挺，是受过军事训练的。
是军统还是中统？或者哪个小党派的情报员？苏轩云眯起眼，那人正对着吴淞口方向，显然也在监听舰队的信号。
他摸了摸藏在腋下的勃朗宁，这是从上次打死的那个三井洋行情夫身上扒下来的。弹匣里还剩三发子弹，得省着点用。
那情报员发完了报，猫着腰想溜。苏轩云闪身拦住：“这位爷，三更半夜不睡，听鬼子唱歌呢？”
那人一惊，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看清是苏轩云，眼神闪烁了一下：“你是……商会那个苏档案员？”
“档案员也得吃阳春面啊。”苏轩云笑了笑，露出个比街头流氓还无害的表情。他认得这人，上次在法租界古董店外见过，跟个戴眼镜的文化人说话，那文化人后来被日本人抓了。
“有事？”情报员警惕地问。
“有面。”苏轩云压低声音，“刚从鬼子碗里抢来的，加鱼雷的那种阳春面。你吃不吃？”
情报员脸色微变，眼神闪过一丝探究和怀疑。能在这种地方蹲守，还能截获日军信号的，绝不是普通档案员。
“苏先生这是……知道什么？”
“知道鬼子想在江阴包饺子，用的是带鳍的鱼雷。”苏轩云把望远镜递给他，“你家老板要是赶在饺子下锅前吃上这口面，说不定还能撑死几个小鬼子。”
情报员接过望远镜，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苏轩云。他知道这是情报，关系重大。但这个苏轩云，背景模糊，行为怪异，每次出现都跟腥风血雨扯得上关系。而且他的消息里总带着股匪气和……梗。
“这面……怎么送？”情报员问。
“你去城隍庙，找馄饨摊的船老大。”苏轩云指了指远处的方向，“告诉他，‘阳春面加辣，蒜瓣多放，要边区造的’。他就知道是什么。”
情报员皱眉思索，这个暗号他没听过，显然不是他们系统的。但消息实在太重要，不容耽搁。而且这个苏轩云……也许值得赌一把。
“苏先生……这算是合作？”情报员问道。
“不，算饭票。”苏轩云拍了拍情报员的肩膀，把他推向巷子深处，“告诉船老大，面钱记杜老板账上。”
情报员揣着望远镜和沉重的情报快步离去。苏轩云看着他消失在晨曦中，心里盘算着。把消息塞进不同渠道，总有一个能到需要的地方。
他走到桥墩的另一边，对着江面深吸一口气。系统面板还在眼前晃：【感知属性己稳定：10。】【摩尔斯灯光解密技能：己掌握（初级）】。
“妈的，靠吸硝酸银提神可不是长久之计。”他搓了搓手，准备回商会档案室补个觉。顺手从排水管里抠出枚被水泡发的铜板，这是上周不小心掉的。跳蚤市场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流通货币：民国铜圆，可兑换1卢布。】
“靠，还不如去捡尸体。”苏轩云把铜板弹进江里，波纹荡漾。远处的日舰编队开始缓缓移动，像一群不安的巨兽，驶向黄浦江口。江阴，那条血肉铸成的锁链，正等待着它们的到来。他知道，上海这座孤岛，即将迎来更猛烈的风暴。
他得赶紧回档案室，那儿有更多的密码，更多的秘密，更多的……阳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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