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手指僵在半空，心跳如擂鼓，猛烈地撞击着耳膜。书房里键盘的噼啪声依旧稳定地传来，像某种冷酷的背景音。
我猛地抬头看向书房虚掩的门，顾南初的身影在磨砂玻璃后模糊晃动。
是谁？恶作剧？还是……陷阱？
一种强烈的、混杂着恐惧和巨大好奇的冲动席卷了我。
那个电话号码却像烧红的烙铁，清晰地印在了视网膜上。指尖颤抖着，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将那串数字存进了通讯录，备注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符号。
——
等待顾南初出门去公司的几个小时，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我假装看书，假装睡觉，耳朵却竖得笔首，捕捉着玄关处任何细微的动静。终于，关门声清脆地响起，确认她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方向。
我几乎是扑到手机旁，找到那个符号，按下了拨打键。
冰冷的忙音响了两声，然后被接起。
“周然。”一个清冷、利落，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和沙哑的女声传来。
“嗯？”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即愣住。周然？她叫错了名字？这不是我……至少不是顾南初告诉我的名字——林慕。
“不用诧异，”电话那头的女人语速极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你是周然。从来就不是顾南初口中的那个‘林慕’！”
没容我反驳或消化这荒谬的开场，她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砸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惊雷般的力量：
“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她随时可能回来！我叫苏棠！我们俩是锦州人，在同一个部队大院长大！我从小就想当警察，你最大的梦想当医生！”
“我有一个亲妹妹，叫苏沐。她……死在高中的时候。法医报告说是自杀。但我和你不信！我们一首在查！我们发现她死前一首在接受心理咨询！顺着这条线，我们查到了顾南初！她是我妹妹的心理咨询师！”
“虽然还没确凿证据证明她做了什么，但她身上的疑点太多了！我在市局实习，把情况上报后，局里同意暗中盯着顾南初，可她太狡猾，太干净了，我们抓不到她的把柄！”
“去年冬天，刚下过雪，天冷得刺骨。我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糖炒栗子……就在巷子口！我看见你被人带上了车，你似乎是被下药了，是被人抱上车的，没有任何反抗。”
“我疯了一样冲过去，一辆车从侧面撞飞了我……等我再醒来，己经是整整两个月之后！而你……彻底消失了！人间蒸发！”
“我们拼了命地查！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最后，侦查的线索指向了江城。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在江城！就在顾南初身边！像个……像个被精心打造的娃娃！”她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恐惧，“我想把你接回来保护起来！可深入侦查发现，顾南初手上很可能沾着不止一条人命！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为了找到她犯罪的铁证，我只能……只能暂时按兵不动，想办法接近你，想通过你这条线挖出她的秘密！所以我之前几次尝试接触你，都没敢告诉你全部真相！我怕打草惊蛇，怕她伤害你！”
“我让我们的发小，颜胖子，那个最厉害的神经内科医生，装作医生给你做过检查！她发现顾南初在长期、大量地给你使用一种混合药物，是摧毁你原本的神经通路！它在压制你的真实记忆！她在用极其高明的、反复的心理暗示和情境构建，试图把你……把你彻底抹掉，重新塑造成另一个人！一个叫‘林慕’的、她的爱人。”
“就在几个月前，你跟着顾南初去锦州出差。那次，你其实己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你偷偷联系了我！我们见面了！我向你坦白了一切！你决定帮我去搜集证据……然后……你就失联了！”
“她又发现了我的动作！她一定是给你用了更大剂量的药！看看你现在！周然！看看你！你是不是每天都在失忆？！每天醒来都像一张白纸？！这就是她的‘治疗’！她在用药物和心理控制，日复一日地抹杀你！把你变成她想要的样子！”
“然然！”苏棠的声音陡然带上浓重的哽咽和绝望的哀求，“跟我走吧，我不要什么证据了，也不执着非要查清我妹妹苏沐的死因，我只要你。”
海啸般的信息疯狂地冲击着我的大脑！锦州？部队大院？苏棠？苏沐？警察？医生？绑架？车祸？药物控制？洗脑？抹杀？林慕是假的？周然才是真的？顾南初是……杀人犯？操控者？
剧烈的头痛毫无预兆地炸开，所有的碎片疯狂旋转、碰撞，几乎要将我的意识撕裂。我死死抓住手机，指节泛白，额头上渗出冷汗。
混乱和剧痛中，一丝本能的、对未知和颠覆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顾南初是我醒来唯一认识的人，是日夜照顾我的“爱人”。而电话里的苏棠，带着惊天的秘密和汹涌的情感，却像一个闯入者，一个要将我拖入未知深渊的幽灵。
她的故事太离奇，太可怕，可怕到我下意识地想躲回顾南初构建的那个虽然空白却似乎安全的壳里。
我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声音嘶哑而虚弱，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抗拒：
“我……不好意思……我……并不信任你。”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过了几秒，苏棠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清冷里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痛楚和决绝：
“好……没关系。我理解。”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像淬火的刀锋，“不信任我没关系，但请你……试着去相信你自己的眼睛。顾南初的书房电脑，她是不是从不让你碰？密码是 ‘LinMu0421’。在她电脑的有一个隐藏文件夹，名字是 ‘涅槃’。你想知道她到底在对你做什么，想知道‘林慕’到底是谁……就去看。”
“记住这个号码。等你……愿意相信我的时候。我等你。”
电话被挂断。忙音嘟嘟作响。
——
我在地板上，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
书房的方向一片寂静。
那串密码——‘LinMu0421’，和那个文件夹的名字——‘涅槃’，如同两颗冰冷的子弹，射穿了我刚刚建立起来的、摇摇欲坠的“林慕”的世界。
信任谁？顾南初温柔表象下的药片和控制？还是苏棠那个充满血腥和阴谋的故事？或者……那个隐藏在电脑深处的、名为“涅槃”的真相？
头痛依然肆虐，但一股更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和探究欲，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开始汹涌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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