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命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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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我命由我

 

长安县衙门前,有一座诺大的石獬豸,獬豸是神话传说中的神兽,体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类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通常长一角。

獬豸拥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首,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官员,就用角把他触倒,然后吃下肚子。

獬豸额头上长有一角。当人们发生冲突或纠纷的时候,獬豸能用角指向无理的一方,甚至会用角将犯死罪的人抵死,令犯法者不寒而栗。

因此,能辨别是非、判断善恶的獬豸成为公正的象征。亦是司法“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象征。

石墩子上坐着一个小女孩,落日余晖洒在有些黝黑的小脸蛋上,又洒在她手中捧着的泛黄书籍扉页间。

她抬起食指,轻搓下巴,与李青思考问题时的动作简首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女孩正是秀秀。

她‘嘿’了一声,轻轻跳下石墩,站定之后,朝着缓步走来一位温和青年,行晚辈礼。

“秀秀见过元先生。”

元来笑容和煦,打趣道:“秀秀准备何时把元先生前面的元字去掉呢?”

元先生与先生,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元先生是尊称,而先生,便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师者。

秀秀‘嘿嘿’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颊微红。

元来指向秀秀怀抱的书籍,笑问道:“可是读书遇见了疑惑之处?”

秀秀使劲点着头,躬身行礼。

“元先生,儒家讲‘每日三省,奋发图强’,而道家讲‘无为而治,自然而然’,这两者的观点冲突且矛盾。秀秀想请教元先生,努力到底有没有用?”

“假如秀秀的爹爹,没有从幼年起便日复一日勤学苦练,他是否能在睢阳活下来、建立起一座庇佑万千战火流民的寒城?”

元来闻言,眼中满是欣慰,还揉杂着一丝丝惊讶。

元来想了想,轻声说道:“你爹爹在你这个年龄时,可不像秀秀这般天真烂漫、聪慧灵秀。”

见秀秀满眼期待之色,元来便拉着她一同坐在石墩上。

“秀秀是个神童,而你爹爹是个‘顽童’。儿时的他,脾气很坏也很冲,三两句不对付便与人动起手来,而且下手极狠,常常打得人鼻青脸肿。”

元来指向县衙大门,笑道:“那道门槛中间的凹陷处,便是当年被无数长辈‘登门拜访’踩出来的。”

秀秀莞尔一笑:“没想到,我爹小时候还是个小霸王。”

元来轻轻点头,继续说道:“如今的南衙大都督关沧海、金吾卫统领郑云霄、吏部侍郎胡楷,当年都被你爹爹揍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秀秀暮然瞪起一双灵秀大眼睛,“哇!我爹打得都是大官呀!可是,可是他们现在身居高位,会不会记仇呀?”

元来笑道:“会不会记仇不好说,但心里面一定有阴影,你爹就是他们的童年噩梦。”

元来神色认真的望向秀秀,轻声说道:“元先生与你说这些,是想让秀秀明白两句话。”

“第一句,唯有努力,方有资格。”

“第二句,努力但不要过分用力。”

秀秀懵懵懂懂的点点头,“第一句秀秀听懂了,第二句不太懂,既是努力,便要用尽全力,不然就不能叫做努力了。”

元来抬手指向秀秀手中的道德经,声音温淳,令人如沐春风。

“《道德经》全篇为何没有“努力”二字?只因过度用力的人走不远。”

元来指向县衙门前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命不好的人,总是拼命用力的活着,做事;命好的人,不着力,不受力,随顺因缘。”

“但凡一个人,总是调用意志力去鞭策自己,抽打自己,强迫自己做事,追求,攀缘,抓取,心力很快就会枯竭,心神能量很快就会耗尽。那些执着于逆流而上的灵魂,往往在命运的礁石上撞出伤痕;而那些顺应河道蜿蜒前行的存在,却能在时光里沉淀出圆融的光泽。”

秀秀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元先生是在教我,真的强大是随顺因缘,自然而然。”

元来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众生皆苦,是众生喜欢在无明之中,过度干涉生命的旅程,在妄念之中,过度破坏生命的规律。任何的破坏与干涉,都会遭到反噬。”

“就好比当你用力吃饭时,越用力,饭越难以下咽;当你用力睡觉时,越用力,越是清醒睡不着;当你用力读书时,越用力,越是茫然若失;当你用力去对一个人好时,越用力,越是心力交瘁。这或许是很多人生命的常态。过度用励志来干涉人生,过度用意志力咬着牙去活着。”

元来叹息一声,眼中悲悯众生的情绪己然流动。

“这世间的万物,太用力,都走不远。一朵花,怒放之后便是枯萎,反倒是苍松翠柏,百年郁郁葱葱。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很快就会退去,反倒是涓涓细流,可以淌成浩然大海。世间万物,讲究一个无为。无为就是不过度加入外力,但凡过度加入外力的都是有为。那么万物孕育的人,也难逃万物运作的规律。”

“人生大大小小之事,只要你不过度用力,正如呼吸一般,自然流畅,平和自在。情绪起了,就是起了,当你责怪自己又生气,又担忧,不该这样时,你己经在用力气。这个情绪,会因为你的关注、纠缠、认同或抗拒,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元来轻轻揉着秀秀的小脑瓜,笑道:“秀秀只需记得,不用力就好,看着情绪来,看着情绪走,生灭就在一刹那。事来则应,这是因缘,去做就好,不问因,不问果,日拱一卒,功不唐捐,如此则事必有成。”

秀秀迅速从随身斜挎的小布包中拿出道理本,神采奕奕,一一记下。

元来沉思一瞬,补充道:“饥来吃饭,倦来眠;得失成败,随他去。事过无悔,情出自愿,不谈亏欠,是随顺因缘。”

天色渐晚,元来轻手抱下秀秀,一大一小,走在夕阳之中。

当我们停止用意志力与天道拔河,生命自会展现出它本来的丰盛样貌。或许真正的努力,就是学会像水一样活着——既有奔向大海的志向,又懂得顺应地形的智慧。

这何尝不是对"我命由我"最深邃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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