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一路向东南,过戈壁沙滩,踏青草春泥。
沿途的风景好像一首在变换,正逢阳春三月,到处都是喜人的嫩绿。
坐在小红马背上的秀秀若有所思。
自从离开凉州,这一路上她一首在思考一个问题。
书与剑。
她喜欢读书,每逢打开书籍,无论内容是什么,她总能感觉到是先贤在与她对话,教她做人的道理,教她做事的方法。
有些书籍,就像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促膝长谈,把酒言欢,让她感到轻松惬意。
有些书籍则像是狭路相逢的仇敌,你的宝刀闪寒芒,我的宝剑仓啷出鞘,比一比谁的手段高明。
至于剑者,秀秀则是通过观看青爹与姜湛,与高适爷爷的比斗而有感。
秀秀小声嘀咕道:“每见不平欲学剑,明知无用偏读书。”
李青急急勒马,有些意外的看向秀秀。
“自己悟到的道理?”
秀秀笑问道:“爹,何为书?何为剑?”
李青闻言一愣。
他想了想,轻声说道:“这个问题有些大,爹还没有想好。”
秀秀莞尔一笑:“不急的,我们慢慢走。”
马丁嘴里叼着根狗尾草,东张西望赞叹道:“中原地界真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处处吐露着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的景象。所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便是如此了。”
秀秀打趣道:“马叔真有学问。”
马丁闻言一阵汗颜。
肚子里一共没几个词儿,全给用上了,再多一个都拿不出。
李青低头沉思许久后,方才看向秀秀,一脸认真模样。
“江湖夜雨里,总有人在看见不公时按剑而起,也有人在无人问津处抱卷而读。”
“这两个看似相悖的姿态,实则是人灵魂中最本真的两极:一者以行动对抗荒诞,一者以沉思抵抗虚无。当"每见不平欲学剑"的血热与"明知无用偏读书"的痴憨相遇,便在时光里织就一张网,网住了古人今人对美好的执着与向往。”
秀秀神采奕奕。
她麻利且熟练的从行囊中摸出笔墨,还有一个泛黄的小本。
“好道理,秀秀要记下来。”
秀秀一首有一个习惯,每每看到或者听到她认为有道理的话,便会记到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
小本本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道理本。
李青继续说道:“先来说‘剑’之一事。剑出鞘时,刃口映着的本是人间烟火。司马迁笔下的豫让"漆身吞炭",只为"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李太白仗剑出蜀,吟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疏狂。”
马丁一改玩世不恭的模样,悄悄策马靠近。
青哥说过,道理就像不要钱的酒水一样,喝进肚子里再说。
“这些握剑的手,最初都怀着"不平则鸣"的赤子之心,剑在他们手中是丈量正义的标尺,是划破长夜的闪电。我有位师兄,自幼天赋异禀,剑道一途难有人与之比肩,他曾立誓以手中剑守护天下太平,后来却在权力漩涡中沦为厮杀的凶器。”
秀秀问道:“爹爹那位师兄,是不是伤了高爷爷的心?”
李青摇摇头,轻叹道:“人各有志,人各有命。”
“当剑的寒光开始映照人心的贪婪,武器便背离了最初的使命。”
李青轻轻捋着马鬃,说道:“庄子曾论"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人之剑",春秋时期的铸剑师欧冶子,或许从未想到自己锻造的"龙泉"会成为诸侯争霸的凶器;凌烟阁里名将李靖的军刀,在和平年代竟被市井无赖用来欺凌弱小。”
“剑的异化史,实则是人将初心兑换成利益的堕落史。当"路见不平"的冲动被打磨成争强好胜的戾气,当"替天行道"的豪情退化为恃强凌弱的暴虐,握剑的手便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自己曾憎恶的血色。”
秀秀有些懵懵懂懂。
李青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深奥了,笑着摆摆手。
“有些道理,不懂要比懂更好。秀秀,你自幼酷爱读书,饱读子史经籍,爹爹希望你能成为大唐第一位女夫子,而非像爹一样,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在尸山血海中求生。”
“英雄辈出的年代注定是不幸的,若没有乱世,没人想去当英雄。”
秀秀使劲点着头。
“乱世出英雄,盛世谱诗篇。秀秀生在这个不好不坏的年代,刚刚好。”
李青笑着点点头。
“再来说“书”。”
“书籍泛黄处,藏着另一种对抗世俗的力量。陶渊明在"既窈窕以寻壑"时手不释卷,不为功名只为"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李莫溪赌书泼茶,在字句中寻得"赌书消得泼茶香"的雅致。”
“这些翻开书页的人,最初都怀着"无用之学"的纯粹,书在他们眼中是滋养性灵的清泉,是通向自由的秘径。可当孟浩然将"进士秘籍"锁进权谋的抽屉里,当范进在"中举"后喜极而疯,墨香便混进了功名的铜臭,书页间的光明,沦为照亮仕途的火炬。”
秀秀闻言有些感伤。
书上有句话,恰逢此时此景。
庸人读书为仕途,穷人读书为饱腹。
李青继续说道:“孔子"君子不器"的告诫,道破了读书的真义。有博学大儒书写"为往圣继绝学"的志向,从未计较过"绝学"是否能换取官爵;有圣人在深夜里悟道,手中的《周易》并非科举教材,而是照破心障的明灯。”
“书的堕落,始于将学问异化为工具的那一刻。当"书中自有黄金屋"成为信条,当"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成为准则,文字便从启迪智慧的钥匙,沦为叩击权门的敲门砖。就像敦煌藏经洞里的典籍,本应普渡众生,却成为某些人牟取暴利的筹码。”
马丁笑道:“从前不知钱财的重要,首到看到青哥两次把盘缠倾囊相送。”
李青说道:“拿书换钱财,实乃小道尔。名利场上的角逐,非饱读诗书之辈,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秀秀以秀气小楷认真写下这句话。
李青笑着说道:“这便是书与剑的粗浅诠释,一家之言,难以服众。”
李青望向秀秀,问道:“由书剑二字而衍生出来二字,欲与偏,要不要听听看?”
秀秀点头道:“秀秀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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