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令下,长安城人心惶惶。
元来拉着秀秀,静静看着县衙门前匆忙出逃的长安百姓。
秀秀问道:“元先生,长安人就这么没信心吗?”
元来微微摇头道:“非是信心所致。”
“七年前,他们经历过回鹘人的烧杀抢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趋吉避凶,趋利避害,人性所在是也。”
秀秀懵懵懂懂的点点头,试探性问道:“秀秀能不能留在长安?”
元来闻言一愣,笑问道:“为何?”
秀秀语气坚定道:“秀秀要等爹爹回来。”
此言一出,抹去了元来脸上的云淡风轻。
他斟酌再三,轻声道:“秀秀,其实,元先生也在等你的爹爹凯旋而归。”
“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你的爹爹此时可能正在与安史叛军鏖战、苦战、死战,而吐蕃大军即将兵临城下,恐怕是来不及的。”
元来蹲下身,轻手将秀秀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束在耳后,“秀秀,真的想在长安等你爹爹吗?”
秀秀使劲点着头,攥紧拳头轻挥,“元先生,秀秀相信,爹爹一定会打跑他们。”
“一定会的!”
元来哑然失笑。
随即,元来学着秀秀的口气,淡淡出声。
“一定会的。”
此时,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出现在二人视线之中。
元来笑道:“他叫高升,是枪仙高适的独子,亦是你爹爹的兄长。”
秀秀赶忙一路小跑迎了上去,在高升身前站定,恭敬行礼道:“秀秀见过高伯伯。”
高升微微一愣,旋即蹲下身来,有些愧疚的说道:“初次见面,伯伯未来得及准备礼物。”
秀秀摇头笑道:“伯伯来见秀秀,便是最好的礼物。”
高升再次愣神。
这个小丫头,真不愧是自己兄弟的女儿,说起话来大方得体,关键是让人倍加受用。
而且,秀秀身上有着一种莫名的、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亲近的气质。
元来缓步走来,笑道:“下次记得补上。”
高升重重点头,“一定。”
高升犹豫一瞬,沉声道:“我要护送陛下及群臣去益州,我手中有三个名额,你和秀秀可以随我一起走。”
元来莞尔一笑,“好意心领了,只是某个……”
“某人之爱女,要等某人。”
秀秀故意惊讶道:“元先生说的某人,不会是秀秀的爹爹吧?”
二人闻言,相视一笑。
高升正色看向秀秀,问道:“真的不怕长安失守,而你爹爹无法回援?”
秀秀抽了下的鼻头。
“我爹爹一定会来的!”
————
乐游原秦氏庄园,一众女眷与家丁正在收拾细软,打包大包小包。
一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缓步走来,秦明微微皱起眉头。
碍于公子的身份与地位,秦明只得以他为重,迎面走近。
“尉迟世子。”
来人正是尉迟敬德的后人,骁骑军中郎将,尉迟卫。
与秦明同属北衙六军序列,官职相当。
只是,秦家在朝堂的地位与影响力,差尉迟家远矣。
尉迟卫的父亲尉迟明道,乃是中书省阁老之一,封爵平津侯,世袭罔替。
尉迟卫自然而然就成了世子殿下。
王、公、侯、伯、子、男?,地位虽有天差地别,但无论是哪一层级,皆是朝堂百官敬之又敬的存在。
尉迟卫并未如何趾高气昂,反而是彬彬有礼,面带笑意,行晚辈礼。
“秦世伯。”
秦明微微侧身,轻声问道:“不知世子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尉迟卫笑道:“请世伯带上霜儿,一起撤离。”
话音未落,秦明己是抬手使劲摇晃,“圣命难违,北衙六军留守长安,我又岂可未战先走?”
秦明注视着尉迟卫的眼睛,“世子殿下莫不是想让我背上一个‘逃兵’的罪名?”
尉迟卫依旧满面笑意,说道:“秦家以及世伯的生死存亡,小侄不关心,但若是霜儿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尉迟儿忽然间眼神冰冷,冷彻肌骨。
“你秦氏,全族赔命都不够。”
最淡漠的语气,说出最让人脊背发寒的话语。
秦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他在思量其中的关联与利弊。
尉迟卫既然能说出此话,定然早己有了诸多安排。
况且,他现在只想带着秦霜及家眷离开长安,只是碍于圣旨己下,他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但尉迟卫的到来,己然是替他破解了他所面临的进退两难。
以尉迟家在朝堂的影响力,做成此事,不难。
秦明正欲开口之时,一道决然声音传来。
“我不走。”
尉迟卫瞬间眸光大放,丝毫不理会眼前的秦明,快步迎向那道英姿飒爽的身影。
秦霜冷声道:“尉迟卫,我知你心意,但我和秦家不会任你摆布,永远不会。”
尉迟卫缓步站定,笑道:“霜儿说得哪里话?我疼你惜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摆布?”
秦霜在距离他五步处站定,说道:“尉迟卫,劝你死了这条心,秦霜早己心有所属。”
说着,秦霜竖起纤纤玉指,面带笑意。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尉迟卫不怒反笑,“霜儿,少女怀春我能理解,只是莫要看走了眼。”
“这世间,唯有我能配得上你,其他人,不过是土鸡瓦狗尔。”
秦明赶忙快步走向秦霜,以眼神示意她慎言。
尉迟家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秦霜冷冷笑道:“你比起他,天差地别。”
“你只是一个只会躺在祖宗功劳簿上作威作福的人。”
“而他,英雄气概,盖世无双。”
尉迟卫听得眼皮子首打颤,他尽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冷笑道:“长安城世家勋贵子弟,皆以我为尊,我倒是想听听,他到底是何人!”
秦霜凝眉而视,像是在看一条可怜虫。
“他的身份,能甩你八条街。”
————
琳琅苑门前台阶上,坐着一大两小,皆是右手托腮状。
不良帅萧瑟,小管家胡蝶,何家欢。
何家欢轻声问道:“胡姐姐,你说,恩公会不会回来?”
胡蝶放下手掌,转头看向她,语气坚定。
“师父一定会来!”
胡蝶说完这句话,兴许是有些心虚,轻声问向萧瑟,“是不是呀,萧先生?”
萧瑟笑道:“不来就不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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