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长非是不讲义气之人,但商队几十口子的身家性命全系在自己身上,使得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
如果是自己就全然无所谓了,跟着好友李青风里雨里走一遭又有何妨?也不是第一次了。
胡子长与李青在沙州官道上分道扬镳,率领商队继续前进。
李青牵来一匹骏马,向李天然问道:“会骑吗?”
李天然嫣然一笑:“李将军怕是忘了我的夫君是突厥人。”
漠北突厥,马背上走天下,游牧为生。
天然的地形条件注定了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
大唐军队中不乏骑术精湛的佼佼者,但仅就骑术马术而言,差突厥人远矣!突厥孩童是从马背上长成大人的,没有可比性。
李天然近朱者赤,嫁到西突厥部的西年里,天天耳濡目染,家常便饭,想不会骑马都难。
她的骑术算不上是顶尖,但若是放在日常赶路上,绝对足够用了。
骑在马背上的马丁,回望了一眼后方以头颅堆积成小山的京观。
“青哥,唐门的人,应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背后的家伙还没出现,前路怕是不安生。”
李青点头道:“且行且看。”
胡子长特意给秀秀准备了一匹小红马,高矮胖瘦刚刚合适,此时的秀秀正跟小马窃窃私语。
李天然上马后,多次撇头看向李青。
她心存感激,但又不知如何表达。
她向来是那种雷厉风行的性子,做不出温婉柔懦、惹人怜爱的样子。
只能默默记在心中,只待来日方长,必当重谢报答。
她自幼所接触的皇室文化里面有一句:谢不用嘴说,情不可钱还。
李青全然不在意这位荣阳公主内心的千万种想法,即便不是为了保护她,他还是会选择出手,他的世界里,没有挨打不还手的道理。
不主动惹事,但若是事到临头,不怕事。
杀唐门的人之前,李青曾闪过一丝放过他们的念头,毕竟无冤无仇。
他杀的人够多了,不想再染血。
但后来李青自己否定了自己,不杀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何苦来哉?
即便他明明知道这些人是为姜湛卖命的,即使他动了恻隐之心,并不妨碍一刀比一刀更快。
除恶务尽,免得再祸祸他人。
一想到姜湛,李青脑海中便会出现长安县县令府的灭门惨案,那个杀人放火、血流成河的夜晚。
若不是师父高适及时出现救走了他,他注定难逃一死。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李天然轻声问道:“怎么过玉门关,可有对策?”
李青收敛起万千思绪,向来不苟言笑的他,竟然开起了玩笑。
“你是大唐的荣阳公主,谁还敢拦你不成?”
李天然哑然失笑:“若我在玉门关前亮明身份,下一刻,姜湛便会拍马赶到。”
李青摆摆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铁牌,上刻‘折冲’二字。
“贾生与瓜州刺史交情不错,从刺史府为我讨来了一个折冲校尉的身份,官职不大,好在是个官身。有这个身份在,可保这一路诸事便宜。”
李天然赞叹道:“寒城当真是人才济济,深不可测。”
她如何都想象不出,一个人口十来万的小小寒城,竟然是卧虎藏龙之地。
远了不去说,只说眼前的寒城守将,就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看不穿,摸不透,猜不出。
先前她之所以选择逃进寒城,也是因为寒城名声在外,是连突厥人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至于后来演变成一场战争,实在非她所愿,她没想到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所以,无论是对寒城还是对李青,她心中都是感觉有所亏欠的。
若能平安回到长安,她会竭尽所能补偿。
李青瞥了一眼李天然,淡然道:“只是,怕是要委屈公主扮演我这个校尉的随从了。”
李天然面露微笑:“遵命!”
玉门关是中原和西域诸国贸易来往的必经之路,北与北山相望,南与祁连山呼应,地处一片大戈壁和冲积平原的交接处。
玉门关守将名叫冯玉成,在此处一守就是十五年,恪尽职守,一丝不苟。
并且,他对手下人的要求极为严格,严格都不足以形容,简首就是苛刻。
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苍蝇飞过玉门关,摸不清公母提头来见。
其实也不能怪他,责任使然。
若是有不明身份的危险分子,或是心怀鬼胎的番邦外族自玉门流入长安,不犯案便罢,一旦发难,查起来他的小命也就交代了。
临近傍晚,胡子长的商队正在接受严格的盘查,而胡子长则是和冯玉成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有时候,我也想去看看关外的景象,感受大漠风沙,戈壁荒野。”
“没啥好的,喝土吃灰,还要时刻提防流沙坑,荒无人烟之地,危险重重。”
“这一路,可还顺遂?”
“可别提了,昨天正午就遇到了一群劫匪,幸亏有一位瓜州的折冲校尉路过,打趴了匪徒。不然,咱哥儿俩可能就要阴阳相隔了,首到现在我都有些后怕。”
冯玉成闻言一愣:“这条道上的势力,也就那么几个,还有你胡子长不认识的?”
胡子长叹了口气,说道:“地头蛇自然都认识,但过江龙,人家认识我,我不认识人家。不,该说是人家认识我商队中的货物钱财。”
冯玉成笑道:“玉门关每日来往之人过万数,入境严格,出境却宽松,保不齐那群过江龙正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
胡子长笑呵呵的开起了玩笑:“所幸没啥损失,不然我就要赖在你这里不走了!你还得管饭!”
二人开怀大笑,其乐融融。
玩笑过后,冯玉成说道:“一个人就能打趴一群?我倒真想认识一下这位折冲校尉。”
胡子长面带笑意。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李青,胡子长没啥大本事,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胡子长笑道:“很快就能见到!看他行进的方向与速度,明早便会到达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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