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思斡耳朵的沙暴来得毫无预兆。程瑜勒住战马,看着遮天蔽日的黄沙将整支轻骑兵笼罩——这正是三日前从临安送来的密信中预言的天气。年轻将领解开面甲,露出被风沙刮得通红的脸庞,从怀中取出那个防水油布包。
"按陛下《沙漠战备》第三条。"他抹去羊皮纸上的沙粒,对照上面绘制的星图,"沙暴持续期间,敌营警戒必松懈于..."
话音未落,探马从沙幕中钻出:"禀将军!西辽人撤了瞭望哨!"
程瑜嘴角扬起。这哪是什么天意,分明是陛下与萧总督三年来在沙漠驿站布下的气象观测网在发挥作用。他收起星图——那边缘还沾着萧夜转交时留下的茶渍,高举鎏金马鞭:"全队听令!按第七预案,分三路突袭粮仓!"
当五百轻骑如幽灵般冲破沙幕时,西辽守军还在忙着固定被风吹垮的帐篷。程瑜的弯刀第一次见血就斩下了守将的头颅,这个动作像极了他在泉州水师学堂时,萧夜手把手教授的姿态。
"不要恋战!"程瑜踹开粮仓大门,按照萧夜临行前叮嘱的要点检查,"先找带有这个标记的——"他指向胸前铜牌上的船锚纹样。
士兵们撬开第三口箱子时,发现了令他们血液凝固的东西:整整齐齐的宋制箭簇,每个尾槽都染着熟悉的靛蓝色——与毒杀欧洲使团的凶器同色。更可怕的是箱底的烙印:一个模糊却仍可辨认的"琰"字。
"全部装箱带走。"程瑜的声音比沙漠夜风还冷,"其余粮草...按陛下吩咐,分给城中百姓。"
临安城的细雨打湿了《西域战报》。赵桓站在檐下,看着雨水在"虎思斡耳朵大捷"几个字上晕开墨迹。太子少傅李岩正在殿内滔滔不绝地分析战局,那套照本宣科的言论让几位老将军忍不住打哈欠。
"依爱卿之见..."赵桓突然打断,"程瑜该赏什么?"
李岩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额头渗出细汗:"按《军功律》,轻骑都统制奇袭得手,当晋一级,赏银百两..."
"太轻。"赵桓转身时龙袍带起一阵风,"传旨:程瑜擢升安西都护府参将,赐'流星驹'。"这个破格提拔让群臣哗然,而帝王接下来的话更如惊雷,"今后西域军报,先送李爱卿处拟票。"
老臣们交换着困惑的眼神——陛下何时开始分权给太子的人了?唯有侍立角落的楚清淮看懂了帝王袖中微动的手指:那是水师特有的旗语,意为"明升暗察"。
退朝后,赵桓独自在御花园踱步。细雨中的海棠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少年萧夜翻墙送来的那枝野生山茶。当他停在第三棵老槐树下时,暗卫无声呈上铁盒——里面是刚从虎思斡耳朵送回的靛蓝箭簇。
"查。"帝王指尖抚过那个"琰"字烙印,"我要知道工部谁经手过这批铁器。"
暗卫退下后,赵桓从树洞取出个铜管。这是萧夜用信鸽送来的真正战报,用只有他们能解的星图密码写成。当他对着阳光调整角度时,隐藏的文字浮现出来:「西辽王西逃,携东宫密函。程瑜可大用。臣伤无碍,勿念。」
"勿念..."赵桓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沾着可疑的蓝色粉末。他着腰间玉佩——那是萧夜去年生辰送的,刻着精细的海浪纹。玉佩背面有个肉眼难辨的"夜"字,是工匠按帝王暗示偷偷刻上的。
虎思斡耳朵的月色清冷如霜。萧夜立于残破的城墙上,听着年轻参谋楚清淮汇报战利品分配方案。这个出身寒门的秀才,是他在泉州船政学堂发掘的人才。
"按《总督令》,三成粮秣赈济平民,五成充作军粮,剩余两成..."楚清淮突然压低声音,"下官发现其中混有江南稻种,疑似去岁漕粮。"
萧夜接过样本,指尖在米粒上——这种修长的颗粒他太熟悉了,是明州特有的"珍珠早"。去年户部奏称该品种"绝收"的折子,还是他亲手呈给赵桓的。
"单独装箱。"萧夜将米粒收入锦囊,"用火漆封存,首送..."
剧痛突然从胸口炸开。萧夜踉跄扶住城墙,眼前闪过画面:程瑜在沙漠中中箭落马,鲜血染红沙地;而临安城的御花园里,赵桓正捂着心口跪倒在海棠树下...
"总督!"楚清淮扶住他,"是旧伤?"
萧夜摇头,扯开衣领——锁骨下的星图纹身正泛着诡异的蓝光,与程瑜胸前佩戴的铜牌纹路一模一样。更不可思议的是,他随身携带的玉扣此刻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传令程瑜..."萧夜强忍眩晕,"立即停止追击,按...陛下《沙漠守则》...就地扎营..."
当信使疾驰而去后,萧夜独自走向总督府废墟。在某个半塌的密室中,他找到了预定好的铁箱——锁孔形状与玉扣边缘的锯齿完美契合。箱中是西域三十六国的详细地图,以及...半个破损的皮质水囊。
这水囊他认得。二十年前穿越戈壁时,他与赵桓共用它分饮最后一口水,后来被沙漠烈日晒得皲裂。如今残片上多了行新绣的字:「勿忘大漠同行」。
玉扣在掌心微微震动。萧夜走到窗前,望着东南方的夜空——那里本该有宫城发出的信号焰火,今夜却只有星河寂寥。他不知道,此刻的临安城内,昏迷的赵桓正被太医团团围住,而帝王无意识攥着的,正是另外半片水囊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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