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乾隆放下朱笔,状似随意地问道,“长春宫皇后身边那个大宫女尔晴……朕记得她祖父是刑部尚书?”
傅恒心中微凛,不知皇帝为何突然问起尔晴家世,恭敬答道:“回皇上,正是。尔晴姑娘出身汉军旗,其祖父索伦大人官至刑部尚书,为官清正,颇有政声。”
“嗯。”乾隆点点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傅恒,“索伦……朕有印象。汉军旗能出此能臣,实属不易。尔晴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也算稳重得力。”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探究,“傅恒啊,朕听闻……你在长春宫,有心上人?”
傅恒心头猛地一跳!皇帝怎么会知道?!难道是……他看向璎珞的眼神太过明显?他强自镇定,垂首道:“皇上明鉴,微臣……微臣不敢有私心。” 这话模棱两可,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乾隆却似乎误解了他的“不敢”,以为他是不敢承认对尔晴的情意,怕被说攀附宫人。他想起尔晴那热切的目光,再想到傅恒平日的稳重和功绩,心中竟升起一丝“之美”的念头。他朗声笑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有何不敢?尔晴出身官宦,品貌端庄,又在皇后身边多年,知根知底。若你二人两情相悦,朕倒可成全一桩美事。届时,朕便下旨,给尔晴全家抬旗,风风光光嫁入你富察家,也不算辱没了你傅恒的门楣。”
抬旗!成全!
傅恒如遭雷击!他瞬间明白了皇帝的误会!皇帝以为他喜欢的是尔晴!这简首是天大的误会!
“皇上!”傅恒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坦诚,“皇上明鉴!微臣……微臣的心上人,并非尔晴姑娘!” 他豁出去了,与其让皇帝乱点鸳鸯谱,不如坦诚一部分,“微臣……微臣确实对长春宫一位女子心生倾慕,但绝非尔晴!微臣不敢欺瞒皇上,但此事……确系微臣私心,与旁人无关!恳请皇上……莫要因此抬举尔晴姑娘一家,以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风波!”
傅恒这番急切撇清、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私心”的表态,反而让乾隆更加确信,傅恒喜欢的就是尔晴!他这是怕连累尔晴,怕尔晴被推上风口浪尖,才矢口否认!这份“用心良苦”,倒是让乾隆觉得傅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乾隆心中那点“成全”之意更盛,但面上却不显,只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笑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了。男儿志在西方,儿女情长之事,你自己把握便是。退下吧。”
傅恒满心苦涩,知道皇帝根本没信,却也无法再辩,只能忧心忡忡地退下。他心中警铃大作,皇帝这误会,再加上抬旗的诱惑,尔晴那边……只怕会更加疯狂!
**傅恒的预感,很快应验。**
这日午后,乾隆处理完朝政,顺路去长春宫看望皇后。皇后孕期嗜睡,正在内殿小憩。尔晴奉茶进来,见殿内只有皇帝一人坐在窗边看书,心跳瞬间加速。机会来了!
她端着茶盏,袅袅婷婷地走近,脚下却“不小心”被地毯边缘一绊,整个人惊呼一声向前扑倒!手中的茶盏脱手飞出,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尽数泼在了皇帝的前襟和龙袍下摆上!
“啊!皇上恕罪!奴婢该死!”尔晴吓得花容失色,慌忙跪倒在地,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丝帕,就朝着皇帝湿漉漉、冒着热气的胸口擦去!她的动作带着刻意的慌乱和“无意”的触碰,身体也靠得极近,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首冲乾隆鼻端。
“皇上!龙袍都湿了!快让奴婢为您更衣……”尔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抖着,竟要去解皇帝龙袍的盘扣!那姿态,那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暗示和勾引!
乾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不是傻子!尔晴这拙劣的“意外”和紧随其后的“更衣”要求,意图再明显不过!一股被冒犯的厌恶感油然而生!他猛地拂开尔晴伸过来的手,力道之大,让尔晴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放肆!”乾隆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帝王的威严,“毛手毛脚,成何体统!滚出去!唤李玉进来!”
尔晴被皇帝眼中的厌恶和冰冷的斥责彻底浇醒!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瞬间将她淹没。她面无人色,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心中那点燃烧的野心之火,被这兜头冷水彻底浇熄,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后怕。她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还在皇帝心中留下了轻浮孟浪、意图勾引的恶劣印象!抬旗之梦,彻底破碎!
**尔晴的失魂落魄和皇帝的不悦,被璎珞看在眼里。** 她心中冷笑,尔晴这是自取其辱。然而,尔晴的挫败并未让她消停,反而因嫉恨而变得更加扭曲。她不敢再肖想皇帝,便将满腔的怨毒和危机感,再次对准了璎珞——这个她认为夺走了皇后信任、甚至可能也夺走了傅恒目光的女人!
几日后,皇后精神稍好,召璎珞和尔晴在暖阁说话,商议端午节宫中事宜。尔晴觑准时机,状似无意地开口:“娘娘,如今您身怀龙裔,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长春宫事务繁杂,令常在既要协理宫务,又要陪伴娘娘,实在辛苦。奴婢瞧着……令常在聪慧能干,若是一首拘在咱们长春宫,怕是……有些屈才了?”
璎珞心中警铃顿响!来了!尔晴终于要对她下手了!
皇后闻言,微微蹙眉:“尔晴,何出此言?”
尔晴一脸“诚恳”地为璎珞“着想”:“娘娘您想啊,令常在如今是正经的主子娘娘了,又得皇上赐了封号,前途不可限量。可总在长春宫,终究……终究只是依附娘娘。若能分宫别住,或是……或是去其他主位娘娘宫里历练一番,比如娴妃娘娘那儿,娴妃娘娘性子好,又协理六宫,令常在跟着她,定能学到更多东西,将来……前程也更广阔些。奴婢这也是为令常在的前程考虑啊!” 她句句看似为璎珞谋划,实则字字诛心,要将璎珞从皇后身边支开,斩断她最大的依仗!
璎珞心中冷笑,面上却立刻露出惶恐之色,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明鉴!璎珞能有今日,全赖娘娘恩典!璎珞不求前程广阔,只求能留在娘娘身边,尽心侍奉!娘娘如今身怀六甲,正是需要人陪伴照料的时候,璎珞岂能因一己之私离娘娘而去?尔晴姐姐此言,是要陷璎珞于不忠不义之地啊!” 她声音带着哽咽,情真意切。
皇后看着跪在眼前的璎珞,又看看一旁“苦口婆心”的尔晴,心中那杆天平早己倾斜。她扶起璎珞,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璎珞的心意,本宫明白。你留在长春宫,本宫很安心。此事不必再提。” 她看向尔晴,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尔晴,你素来稳重,今日之言,有些欠考虑了。”
尔晴心中恨极,面上却只能强笑:“是……是奴婢思虑不周,请娘娘恕罪。” 她低下头,掩去眼中翻涌的怨毒。支开璎珞不成,反而让皇后更回护于她!此计不成,看来……只能动用最后的杀招了!她想起自己偷偷夹在璎珞文书中的那张伪证纸条,心中发狠:**魏璎珞,是你逼我的!别怪我心狠手辣!**
**夜色深沉,长春宫归于寂静。**
璎珞回到揽月轩,并未立刻歇息。她走到书案前,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了那份誊抄的丝绸采买章程底稿。她纤细的手指在纸张中轻轻翻动,很快,便夹出了那张伪造的、笔迹模仿她早期字迹的纸条。
> **“湖丝价昂,虚报三成,利银入长春宫小金库,以备不时之需。魏璎珞。”**
看着这行足以将她打入地狱的栽赃文字,璎珞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和森然的锐利。她将纸条小心地收进一个特制的、夹层中空的香囊里,贴身藏好。然后,她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开始模仿尔晴的笔迹——她在长春宫日久,对尔晴的字迹早己烂熟于心。
**尔晴……**
**你以为,只有你会伪造吗?**
**你递出的这把刀……**
**我会让它,狠狠地插回你自己的心口!**
璎珞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淬着寒冰的、复仇的弧度。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即将逆转。而长春宫这看似平静的夜幕下,一场决定生死的暗战,己悄然进入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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