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慈母”戏码的成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娴妃辉发那拉淑慎在帝后心中的形象愈发温婉贤良,对西阿哥的抚养权也更为稳固。而长春宫内,因纯妃苏静好那番“肺腑之言”而悄然滋生的暗流,也终于开始涌动。
璎珞敏锐地察觉到了尔晴的变化。这位昔日皇后身边最稳重得力的首席大宫女,如今看向她的眼神里,不再有平日的温和或疏离,而是充满了冰冷的审视与压抑的敌意。分配差事时,尔晴会将最繁琐、最易出错的事务“顺理成章”地派给璎珞;在皇后面前回话,若有涉及璎珞的,尔晴的措辞总会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客观”评价,看似公允,实则暗藏锋芒。甚至连明玉这个首肠子都感觉到了不对:“璎珞,尔晴姐姐最近怎么好像……总针对你似的?”
璎珞只是笑笑,并未多言。她心知肚明,纯妃那日看似劝诫皇后,实则句句都落入了尔晴耳中,精准地戳中了这位大宫女最敏感的神经——地位与信任的危机。尔晴的敌意,是纯妃借刀杀人的第一步。璎珞不动声色,依旧勤勉办差,对尔晴的刁难照单全收,甚至显得更加谦卑恭顺,只在皇后需要时恰到好处地展现自己的价值,让皇后对她的信任不减反增。这让尔晴的妒火如同被浇了油,烧得更旺。
这日午后,皇后容音在暖阁小憩。璎珞因誊抄一份要紧的宫务章程,留在暖阁外间。殿内静悄悄的,只闻皇后均匀的呼吸声。璎珞伏案疾书,神态专注。写着写着,她似乎有些疲惫,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内殿垂下的珠帘缝隙,看到皇后侧卧在榻上,睡颜宁静,眉头却微蹙着,似乎梦中也不甚安稳。
璎珞心中轻叹。皇后待她恩重如山,可这深宫险恶,纯妃的猜忌,娴妃的深不可测,高贵妃的虎视眈眈,尔晴的敌意……都如同悬在皇后头顶的利剑。皇后心性纯善,对身边人毫无防备,这是她的优点,却也是最大的弱点。璎珞深知,自己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才能真正成为皇后的屏障。
她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想推开半扇窗透透气。手指刚触及窗棂,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暖阁通往偏殿的回廊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贴着墙壁,侧耳倾听着暖阁内的动静——是尔晴!
璎珞的心猛地一沉!尔晴在偷听?!皇后正在熟睡,她听什么?难道……是在监听自己?还是……想抓自己什么错处?
璎珞屏住呼吸,迅速退回案几后坐下,装作继续誊抄,心跳却如擂鼓。她故意将笔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然后弯腰去捡。借着这个动作,她再次飞快地瞥向那个角落——尔晴的身影己经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股寒意从璎珞脚底升起。尔晴的敌意,己经从明处的刁难,升级到了暗处的窥伺!这比明枪更难防备!她必须更加小心,一举一动都不能再留把柄。同时,一个念头也在她心中成型:尔晴,己不可信,甚至可能成为埋在皇后身边的隐患!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
皇后容音在佛堂诵经完毕,回到寝殿,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色。璎珞奉上热茶,轻声问道:“娘娘可是有心事?”
皇后接过茶盏,指尖冰凉,沉默片刻,才低声道:“璎珞,本宫今日……去阿哥所看望永琏了。” 提到早夭的二阿哥,皇后的声音瞬间哽咽,眼圈泛红,“他的小衣服……本宫亲手做的那件,嬷嬷说收得好好的,可本宫看着……看着就……” 她说不下去,泪水无声滑落。
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般笼罩了皇后。她放下茶盏,双手掩面,肩膀微微颤抖。这是璎珞第一次见到皇后在人前如此失态,那份深入骨髓的丧子之痛,瞬间击溃了平日的坚强。
璎珞心中剧痛,连忙上前,轻轻拍抚着皇后的背,低声安慰:“娘娘……二阿哥在天有灵,定不愿见娘娘如此伤怀……您要保重凤体啊……” 她看着皇后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样子,再想到历史上那个注定的悲剧结局,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紧迫感油然而生。她必须做点什么!
待皇后情绪稍缓,璎珞服侍她歇下后,立刻找到了负责长春宫库房、心细如发的张嬷嬷。
“嬷嬷,”璎珞神色郑重,将一小锭银子塞入张嬷嬷手中,“烦请您帮我找些上好的湖丝,越柔软细腻越好,颜色……要最清雅的月白色和天水碧。”
张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对璎珞颇有好感,见她神色严肃,又提到湖丝,心中了然几分,低声道:“令常在可是想为娘娘分忧?老奴明白。库房里正好有进贡的顶级湖丝,老奴这就去寻来,必不会让人知晓。”
“多谢嬷嬷!”璎珞感激道,“皇后娘娘待我恩重如山,她此刻心中苦楚,璎珞无以为报,只想尽些微薄心意。”
**皇帝万寿节后的某个休沐日,乾隆难得清闲,想起许久未去长春宫用膳,便摆驾前往。**
皇后容音强打精神,吩咐小厨房准备皇帝爱吃的菜肴。席间,乾隆见皇后气色不佳,眉宇间郁色难消,便关切询问:“容音,你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适?还是……又想起永琏了?”
提到永琏,皇后眼眶又是一红,连忙低头掩饰:“臣妾没事,劳皇上挂心。”
乾隆心中了然,亦是黯然。他正欲宽慰几句,目光却被皇后手边一个精致小巧的月白色锦囊吸引。那锦囊针脚细密,绣着几片栩栩如生的莲叶,莲叶间用天水碧的丝线勾勒出一尾灵动的小鱼,针法新颖独特,透着一股清新雅致的灵气。
“这是……”乾隆拿起锦囊,入手丝滑柔软,带着淡淡的馨香。
皇后看到锦囊,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轻声道:“这是璎珞……令常在送给臣妾的。她说里面装的是安神的干花,让臣妾随身戴着。”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她说……莲叶田田,鱼儿自在。愿臣妾……心似莲叶,常得清净;身如鱼儿,自在无忧。”
“莲叶田田,鱼儿自在……”乾隆低声重复,看着锦囊上那灵动的小鱼和舒展的莲叶,再看着皇后提到璎珞时眼中那抹难得的暖色,心中微微一动。他打开锦囊,里面果然是一些晒干的茉莉与合欢花瓣,清香怡人。
“令常在……倒是有心了。”乾隆的语气带着一丝赞赏。这份礼物,不贵重,却胜在心思奇巧,寓意美好,更难得的是那份熨帖皇后心意的细腻。他看向皇后,见她因这小小的锦囊,眉宇间的郁色似乎真的淡去了些许。
“是啊,”皇后唇角泛起一丝真心的笑意,“璎珞这孩子,心思灵巧,待臣妾……是极用心的。” 她将锦囊珍惜地系回腰间。
乾隆看着皇后脸上那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浅淡笑容,心中对魏璎珞那点“机敏过头”的疑虑又淡了几分。一个能如此体察皇后心意、并设法宽慰她丧子之痛的人,至少此刻,她的心是向着皇后的。
晚膳后,乾隆在长春宫书房处理几份加急奏折。皇后在一旁安静地陪着,手中拿着一卷书,却有些心不在焉。璎珞奉茶进来,放下茶盏时,动作间,袖中滑落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素帕。她似未察觉,放下茶盏便恭敬退下。
皇后眼尖,看到了那方素帕。待璎珞离开,她好奇地拾起展开——帕子上,竟用极其精细的针法,绣着一幅小小的、惟妙惟肖的婴戏图!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穿着红肚兜,正蹒跚学步,伸着小手去够一只翻飞的彩蝶,眉眼间……竟依稀有几分永琏幼时的神韵!
皇后的手猛地一颤!巨大的悲伤和思念瞬间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死死攥着那方帕子,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压抑的呜咽声再也控制不住!
“容音!”乾隆被皇后的失态惊动,连忙放下奏折过来,看到她手中紧握的帕子和那幅婴戏图,瞬间明白了。他心中亦是酸楚,将皇后轻轻揽入怀中:“想哭……就哭出来吧。”
皇后伏在乾隆肩头,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痛苦尽数宣泄出来。乾隆无声地拍抚着她的背,眼中满是心疼。待皇后哭声渐歇,乾隆拿起那方被泪水浸湿的帕子,看着上面那充满童趣却刺痛人心的绣图,沉声问道:“这帕子……也是令常在的?”
皇后抽噎着点头,声音沙哑:“她……她定是那日见臣妾伤心,才……才绣了这个……这孩子……”
乾隆看着帕子上那细腻传神的针脚,再想到那个安神锦囊,心中对魏璎珞的观感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己不仅仅是“机敏”,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体贴”与“用心”。她能敏锐地捕捉到皇后最深的痛,却并不避讳,而是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温柔方式,让皇后宣泄出来,这份胆识与用心,远超常人。
“她待你……确实不同。”乾隆叹息一声,将帕子递给皇后,“留着吧,也是个念想。”
皇后紧紧攥着帕子,如同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泪眼中却多了一丝释然。经此宣泄,她心中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些。
璎珞站在殿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压抑哭声渐渐平息,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那方帕子会刺痛皇后,但也知道,长久的压抑只会让伤口化脓。她甘愿承担皇后可能的迁怒,也要用这种方式,帮她划开那层痂,让积郁的脓血流出来。
**深夜,长春宫归于寂静。**
尔晴值夜,守在皇后寝殿外。她回想着晚膳时皇帝对璎珞绣品的赞赏,再想到皇后为那方婴戏帕痛哭失声后对璎珞流露出的更深依赖,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怨毒啃噬着她的心。凭什么?!凭什么魏璎珞总能轻易得到皇后的信任和皇上的注目?凭什么她尔晴兢兢业业多年,却要被一个后来者取代?
一个阴毒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悄悄走到璎珞居住的揽月轩外,见窗内烛火己熄,确认璎珞睡下后,她如同鬼魅般闪身进入璎珞整理宫务文书的小书房。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快速翻找着。终于,她在书案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到了璎珞誊抄的那份关于内务府采买丝绸的章程底稿!
尔晴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将底稿抽出,又从怀中取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笔迹模仿璎珞早期“鸡爪”字迹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
> **“湖丝价昂,虚报三成,利银入长春宫小金库,以备不时之需。魏璎珞。”**
她将这张伪造的纸条,夹在了璎珞誊抄的章程底稿之中!然后,她将底稿放回原处,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纯妃娘娘,您说得对……**
**防人之心不可无……**
**魏璎珞,这次,看你如何自辩!**
尔晴的身影融入黑暗,脸上是计谋得逞的冰冷笑容。她要将璎珞彻底拉下马,让皇后看清这个“贴心人”的真面目!而她尔晴,才是长春宫最忠诚、最可靠的奴婢!
璎珞并未真正睡熟。在尔晴潜入书房时,她己悄然起身,隐在揽月轩内室的屏风后,透过缝隙,将尔晴翻找、夹带纸条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看着尔晴消失在门外,璎珞的眼中,没有惊惶,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与森然的杀机。
**尔晴……**
**你终于还是……动手了。**
**也好。**
**这枚埋在皇后身边的毒钉,是时候……拔除了!**
璎珞缓步走到书案前,轻轻拉开抽屉,看着那份被动了手脚的章程底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淬着寒冰的弧度。她并没有立刻取出那张伪造的纸条,而是轻轻合上了抽屉。
**皇后娘娘,您看到了吗?**
**这深宫的恶意,从未远离。**
**不过您放心……**
**您的敌人,就是璎珞的敌人。**
这一次,璎珞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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