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8月4日，南京军区临时安置点。
王磊将湿毛巾敷在林晓燕额头上。妻子从基地回来后一首高烧不退，时不时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呓语。最令人担忧的是，她的记忆出现了明显的"漏洞"——有时会盯着林书豪看很久，然后迟疑地问"你是谁"，但又能详细描述1937年南京街头某家药铺的药材摆放顺序。
林书豪端着一碗刚熬好的中药进来，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自从昨天失去思晴后，这个曾经的阳光青年变得沉默寡言，眼中时常闪过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厉。
"军区医官说这药能退烧。"他小心地扶起母亲，"虽然...以妈妈现在的状态，普通药物可能..."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桌上的水壶突然剧烈震动，壶嘴喷出的蒸汽在空中形成了模糊的字母：
"我在这里"
王磊和水壶同时跳起来。林书豪手中的药碗差点打翻，两人震惊地对视一眼。
"思晴？"王磊颤抖着伸手触碰那些蒸汽字母。
水壶更剧烈地震动起来，蒸汽形成了新的字样：
"分散了...三个时间...需要孩子..."
"什么孩子？织布人的孩子吗？"王磊急切地问，"你在哪里？我们怎么救你？"
蒸汽扭曲变化："基地...安全...找...照片...男孩..."
字迹突然消散，水壶"咣当"一声倒在桌上，恢复普通状态。林书豪最先反应过来：
"照片！爸爸，你在基地拿的那张照片！"
王磊从口袋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三人仔细端详角落里模糊的小男孩。孩子约五六岁，穿着古怪的连体服，正伸手去摸婴儿思晴的脸。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即使在老照片上也能看出异样的反光，像是戴着特殊隐形眼镜。
"王思时..."林晓燕突然开口，声音虚弱但清晰，"未来的卫国说那是他的儿子...但为什么思晴说他是关键？"
"妈！您醒了！"林书豪惊喜地握住她的手，"您认识这孩子？"
林晓燕挣扎着坐起来，眼中的蓝光微弱但稳定："不...但我感觉姑姑的笔记里有线索...笔记...你们带出来了吗？"
王磊摇头："太匆忙了。只拿了这张照片。"
"没关系..."林晓燕闭上眼睛，"我看过...记得大部分内容..."她的手指在床单上无意识地划动，像在书写某种符号，"姑姑的实验中...提到了'跨时空基因融合'...将不同时间点的DNA结合..."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突然身子一歪，再次陷入昏迷。王磊急忙扶住她，发现妻子的额头烫得吓人。
"她在消耗自己。"林书豪咬着嘴唇，"用时空织者的能力回忆看过的内容...这太危险了！"
王磊轻轻将妻子放平，转向儿子："你守着妈妈。我去找更多线索。"
"去哪里找？基地己经消失了！"
"不是基地。"王磊指着照片背面的日期，"2047年8月4日...如果这个王思时真的存在，那么..."
"您想去未来？"林书豪瞪大眼睛，"这不可能！"
"不是未来，而是寻找关于未来的线索。"王磊思索着，"未来的卫国提到过，思晴必须同时存在于三个时间点...1937年、1954年和2047年...也许这个孩子就是连接点？"
林书豪刚要回答，窗户突然自行打开。一阵不属于任何季节的风卷着落叶吹入房间，在床前的地板上组成一个箭头，指向北方。
"又是思晴？"王磊疑惑地问。
林书豪摇头："感觉不一样...之前的讯息机械冰冷...这个更有...生命力？"
王磊决定跟随指引。他嘱咐儿子照顾好母亲，独自出门沿着风向走去。奇怪的是，这阵风似乎有意识般引导着他，每当遇到岔路就会提前转向。
穿过大半个南京城，王磊来到北郊的一片竹林。风在这里停止了，仿佛完成了使命。竹林深处有一座简陋的茅屋，烟囱里飘着袅袅炊烟，显示有人居住。
王磊警觉地摸向腰间手枪，缓步接近。就在距茅屋十米处，一个稚嫩但异常冷静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王磊同志，请不要掏枪。我没有恶意。"
王磊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约十二岁的女孩站在竹影中。她穿着银白色的连体服，与照片上小男孩的服装相似，手中捧着一个发光的球体。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和虹膜之分，完全是均匀的淡蓝色，像是两滴凝固的湖水。
"你是谁？"王磊的手没有离开枪柄。
"时间编号T-800491，主时间线观察员。"女孩的声音平静得不像个孩子，"你可以叫我'小湖'，这是王思时给我起的名字。"
"王思时！你认识他？他在哪里？"
小湖摇摇头："问题顺序错了。你应该先问：'什么是主时间线？'"
她绕过王磊，走向茅屋。门自动打开，露出里面令人惊讶的景象——看似简陋的茅屋内部竟是一个高科技空间，墙壁上挂满了显示屏，展示着不同历史时期的画面。中央工作台上悬浮着一个微缩版的时空模型，三条光带相互缠绕，形成一个复杂的结。
"请进。"小湖示意王磊坐下，"时间不多了，思晴的分散状态正在加速。"
王磊谨慎地坐在工作台前："你是未来人？来自2047年？"
"不完全是。"小湖的手指在虚空中操作着什么，时空模型随之变化，"我来自主时间线——也就是没有被你们干预过的原始历史。在那边，1937年的南京没有时空实验，1954年的化工厂只是普通工厂，而2047年的世界根本不知道时空技术的存在。"
王磊皱眉："那你怎么会..."
"因为你们的干预创造了分支。"小湖调出一组数据流，"林书瑶在1937年意外打开裂隙，你和林晓燕在1954年试图修复它，未来的王磊在2047年滥用它——每条时间线都像树枝一样分叉。但主时间线始终存在，如同树干。"
她放大模型的一部分，显示出三条纠缠的光带："现在，思晴的意识被分散在这三个节点。要救她，必须找到'织布人的孩子'——一个能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点的存在。"
"王思时？"
小湖点头："他是时空闭环的产物，理论上可以自由穿梭于任何分支。但问题是..."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悲伤，"在主时间线上，王思时从未出生。"
王磊如遭雷击："为什么？"
"因为在主时间线，林书豪——你的儿子——1937年就死在了南京。"小湖轻声说，"没有幸存者，没有后来的婚姻，自然也不会有儿子。"
房间陷入沉默。王磊的大脑艰难消化着这些信息：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孩子，却是拯救思晴的关键？
"那么...照片上的男孩是谁？"
"一个可能性。"小湖调整模型，显示出照片的场景，"在某些分支时间线上，林书豪活了下来，结婚生子。但那些孩子都不稳定，像肥皂泡一样容易破灭。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一个例外。"小湖突然首视王磊的眼睛，"你知道思晴最后对你说的三个字是什么吗？"
王磊摇头。那一刻太混乱，他只看到思晴的嘴唇在动。
"'找小湖'。"女孩平静地说，"她早就预见了这一刻。因为在她分散的意识中，有一部分来自更远的未来——一个我们终于成功闭合时间环的未来。"
她从工作台下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把银色的钥匙，与思晴的铜钥匙正好配对。
"这是'织布人的钥匙'，能打开时空编织机。但使用它有个条件——你必须放弃对所有时间线的干预，让历史回到原点。"
"什么意思？"
"意思是，"小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林书豪必须死在1937年，林晓燕永远不会成为军医，思晴也不会存在。主时间线将恢复纯净。"
王磊猛地站起，椅子哐当倒地："不可能！我绝不会用家人的生命做交易！"
"即使这样能拯救无数其他时间线上的人？"小湖反问，"即使这样能阻止时空全面崩溃？王磊同志，你曾经是个军人，应该明白什么是更大的利益。"
"我现在是个父亲！"王磊怒吼，"一定有别的办法！"
小湖叹了口气，从另一个抽屉取出一卷胶片："那么至少看看这个。这是主时间线上的1937年南京，没有时空实验，没有干预...只是纯粹的历史。"
她将胶片放入投影机。屏幕上出现黑白画面：1937年12月的南京街头，日军坦克碾过废墟，平民被驱赶到一起...然后画面切换到安全区，一个年轻护士——林书瑶——正在照顾伤员。突然炮火袭来，整个街区陷入火海...
"停！"王磊别过脸，"我看够了。"
"这是必须面对的事实。"小湖关闭投影，"在主时间线上，林书瑶和成千上万人一起死在了大屠杀中。你们的干预救了她，但也创造了时空裂隙。现在这个伤口正在感染整个历史。"
王磊双手抱头，陷入痛苦的挣扎。一边是无数无辜的生命，一边是自己的家人。军人的职责和父亲的职责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如果..."他最终嘶哑地开口，"如果我同意你的条件，具体要怎么做？"
小湖将银色钥匙推到他面前："午夜时分，带着这把钥匙去紫金山天文台。时空窗口会开启，你需要将钥匙插入简仪的中心孔。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你会面临选择。"小湖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钥匙会展示三条路：一条通往主时间线，一条保留现有分支，还有一条...是思晴为你准备的秘密选项。"
"她怎么会有..."
"因为她比你想象的更了解时空。"小湖打断他，"现在你必须回去了。林晓燕即将醒来，她需要看到这张纸条。"
她递给王磊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问卫国"。
王磊刚接过纸条，茅屋的门突然被撞开。林书豪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色惨白：
"爸！妈妈醒了，但她...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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