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巷追击 第六节：余烬未熄

旧城的硝烟在烈日下渐渐稀薄，空气中却依然弥漫着蛊虫焦糊的腥甜与腐肉的恶臭。陈玄策拄着染血的佩剑，望着满地残骸，玄甲上凝结的金液与血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玉符残片安静地躺在掌心，破损处的纹路却隐隐发烫，仿佛在无声诉说这场生死恶战的惨烈。五百轻骑如今只剩不足百人，他们或倚着断壁喘息，或互相包扎着深可见骨的伤口，战马也大多瘸着腿，耷拉着脑袋舔舐流血的蹄子。

"清点伤亡，收拢箭矢。"蒋师仁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横刀上的"蒋"字刻痕己被血锈填满。他弯腰拾起一名战死士兵的弩机，指腹擦过机括上凝固的脓血，喉咙突然发紧——那是个刚满十六岁的新兵，出征前还怯生生地问他如何在箭尾绑咒符。泥婆罗象兵们正在安抚受惊的战象，象鼻卷起死去同伴的尸体，发出低沉的悲鸣，铜铃的震颤声里都浸着哀痛。

废墟深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陈玄策立刻握剑戒备，玉符残片瞬间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当几个浑身浴血的身影从瓦砾堆中爬出时，众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是三名突围求援的斥候，其中一人后背插着三支毒箭，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竹筒。"将军...苏摩城方向..."斥候咳出黑血，将竹筒塞到陈玄策手中，"阿罗那顺正在祭坛献祭，聚集了...十万大军..."

竹筒内的密信被血渍晕染，字迹却依然清晰。阿罗那顺不仅从大食国请来了能操控火雨的术师，还在魔神祭坛下挖掘出更古老的封印，试图唤醒传说中吞噬过整座城邦的深渊魔物。陈玄策的瞳孔骤缩，玉符残片突然剧烈震颤，在地面投射出苏摩城祭坛的幻象：巨大的青铜鼎中沸腾着人血，无数囚徒被锁链吊在半空，阿罗那顺的黄金面具下，双眼燃烧着疯狂的幽蓝火焰。

"传令下去，即刻撤离旧城。"陈玄策将密信收入怀中，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让泥婆罗巫师连夜配制解药，救治中毒的将士；吐蕃工匠拆解缴获的攻城器械，熔铸新的箭矢；大唐医官统计伤员，能行走的三日后随队出发。"他望向西方天际翻滚的乌云，那里隐约传来闷雷，"阿罗那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夜幕降临时，临时搭建的医帐里哀嚎声此起彼伏。泥婆罗巫师们围着火堆熬煮解药，铜锅中蒸腾的雾气带着刺鼻的艾草味与硫磺味。一名中毒的士兵皮肤己经开始溃烂，露出森森白骨，却在服下解药后奇迹般止住了恶化。但更多重伤员仍在生死边缘徘徊，蒋师仁守在最危重的伤员床边，亲手为他们擦拭伤口，烛光映着他紧抿的嘴角和通红的眼眶。

营地角落，工匠们的锻造声彻夜未停。他们将叛军的黑甲回炉重铸，在箭头刻上梵文驱邪咒印；把收缴的波斯连发弩机与诸葛连弩拆解重组，调试出更适合巷战的短弩。陈玄策披着夜色巡视工坊，玉符残片的光芒照亮锻打中的兵器，竟在金属表面留下淡淡的符文印记。老工匠们面面相觑，坚信这是神灵庇佑的征兆。

与此同时，密探们源源不断地传回情报。苏摩城的城墙正在加高加厚，护城河被注入了能腐蚀皮肉的毒水；阿罗那顺悬赏重金招募各国死士，甚至有传闻说他与深海鲛人做了交易，换取操控潮水的秘术。更令人不安的是，玉符残片对某些区域的感应变得异常强烈——那些地方，正是古老传说中玉符碎片散落之处。

"玄策，你看这个。"蒋师仁深夜造访主帐，带来半截从叛军统领尸骸中找到的权杖。杖身雕刻的曼陀罗花纹里，竟镶嵌着米粒大小的玉符残片。两块碎片产生共鸣，在空中投射出模糊的星图，光点汇聚之处，赫然是苏摩城的魔神祭坛。陈玄策的手指抚过星图，触感如同触摸流动的火焰，"原来如此...完整的玉符不仅能封印魔神，还能唤醒它。"

破晓时分，联军拔营启程。伤员被安置在特制的牛车中，车顶覆盖着浸过解药的帆布；战象驮着新造的攻城器械，象甲上重新绘制了更强大的咒印；士兵们腰间的水囊里，除了清水还掺着预防蛊毒的草药。陈玄策勒住战马，回望逐渐被晨雾吞没的旧城，玉符残片在朝阳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场暗巷追击的胜利不过是序章，真正的决战，将在布满阴谋与诅咒的苏摩城展开。而他与蒋师仁，早己做好了燃烧一切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