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河的晨光,本该是清澈的。它应如融化的金汁,泼洒在碧绿的河面,唤醒沉睡的山峦,照亮布达拉宫巍峨的金顶。然而此刻,笼罩在文成公主李雪雁眼前的晨光,却浸透了不祥的暗红。
她并非刻意来此。昨夜松赞干布突然召见,言语间透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焦躁和难以言喻的疏离。他提及逻些城近来怪病频发,患者先是高热谵语,继而狂躁伤人或陷入深沉的昏睡,药石罔效。末了,他目光闪烁地提到,有密报称拉萨河下游某处,近日有异光升腾,伴有刺鼻恶臭,疑为病源。他希望她,这位来自大唐、通晓医术与星象的公主,能“顺道”去查看一番,为吐蕃子民祈福消灾。
李雪雁心知肚明。这绝非顺道,而是试探,是驱离,是禄东赞步步紧逼下,松赞干布被迫将她推向前台的无奈之举。她沉默地应下,带着侍女卓玛和两名忠诚的吐蕃侍卫,策马沿着拉萨河向东,深入这片远离逻些喧嚣的河谷腹地。
越往东,空气越发粘滞。清澈的河水渐渐变得浑浊,泛着一层油腻的、令人不安的暗绿色。风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甜腻腥气和腐败铁锈的恶臭,越来越浓烈,如同无数腐烂的伤口在阳光下曝晒。两岸的植被也呈现出病态,青稞叶片上布满了诡异的锈红色斑点,野草蔫头耷脑,透着一股死气。
转过一道布满嶙峋怪石的河湾,眼前的景象让李雪雁猛地勒住了缰绳,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前方,河岸边一处地势低洼的天然浅滩,被人工粗暴地拓宽、加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约莫数十丈方圆的……血池!
池水并非真正的血液,而是一种浓稠得化不开、如同腐败血浆般的暗红色!水面并不平静,咕嘟咕嘟地冒着粘稠的气泡,每一个气泡破裂,都释放出一股更加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恶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片暗红的“血水”之中,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无数巴掌大小、颜色各异的陶土圆盘——培养皿!
这些培养皿大部分呈深褐色或灰黑色,但其中混杂着不少刺目的朱砂色!朱砂色的陶盘在暗红的池水中异常醒目,如同凝固的伤口。盘内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腐败苔藓或霉菌般的物质。那些物质呈现出令人心悸的斑斓色彩:深绿、墨黑、紫褐……它们在粘稠的池水中微微起伏,表面分泌着滑腻的、泛着诡异金属光泽的粘液,一些地方甚至覆盖着如同蛛网般细密的白色菌丝。
“呕……”卓玛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伏在马背上干呕起来,小脸煞白。两名吐蕃侍卫也脸色铁青,紧握刀柄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厌恶。
“血池七座……”李雪雁喃喃自语,指尖冰凉。金凤凰吊坠夹层中的血书警告,禄东赞的阴谋,敦煌磁砂的诡异,此刻都在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中找到了最残酷的印证。这绝非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培育毒菌的魔窟!那朱砂色的培养皿,恐怕就是用来培育最致命菌株的核心!
她强忍着翻腾的胃液和灵魂深处的战栗,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过这片死亡之池。池边堆放着大量砍伐下来的新鲜松柏枝桠,枝叶上还凝结着露珠。一些枝桠被浸入血池,仿佛在进行某种邪恶的“滋养”。更远处,靠近山壁的地方,搭建着几个简陋的草棚,棚内隐约可见人影晃动,穿着并非吐蕃服饰,而是带着尼泊尔山地特征的短褂。
就在此时,一阵低沉、悠长、充满悲怆与祈求的诵经声,顺着风隐隐传来。
李雪雁循声望去,只见在距离血池约百步之外、地势稍高的一片空地上,竟有数十名藏民跪伏在地,正朝着血池的方向虔诚地磕着长头!他们大多是附近的牧民和农人,衣衫褴褛,面容被高原的风霜雕刻得沟壑纵横。他们口中反复诵念着六字真言,额头一次次重重磕在冰冷的砂石地上,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浑浊的泪水混合着泥土,在他们饱经风霜的脸上冲刷出泥泞的沟壑。他们在祈求,祈求这可怕的“瘟疫”远离他们的牛羊、他们的亲人、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悲悯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李雪雁。这些淳朴的子民,将带来死亡的魔窟当成了神灵降罪的象征,在用最虔诚也最无助的方式,试图平息那根本不存在的“神怒”。
“走!快离开这里!危险!”李雪雁猛地朝那些藏民的方向呼喊,声音因急切而尖锐。卓玛和侍卫也跟着大声示警。
然而,那些沉浸在巨大悲恸与虔诚中的藏民,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们只是更加用力地磕着头,诵经声更加悲怆,如同杜鹃啼血。
突然!
一阵怪异的、打着旋儿的河风,毫无预兆地从血池方向卷起,掠过那些焚烧松枝的灰烬堆,裹挟起一股浓密的、带着火星和刺鼻恶臭的灰黑色烟尘,如同一只无形的、带着瘟疫的魔手,猛地扑向那片跪拜的藏民!
烟雾瞬间笼罩了人群!
诵经声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如同地狱的号角,猛地撕裂了河谷的寂静!一个跪在最前面的老牧民,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非人的恐惧!他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脖子,仿佛要撕扯掉什么看不见的恐怖之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这声惨嚎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魔鬼!魔鬼来了!”
“火!到处都是火!烧死我了!”
“佛祖啊!救救我!它们在我身上爬!”
“杀!杀了这些妖魔!”
此起彼伏的、充满疯狂和绝望的嘶吼声瞬间爆发!刚才还虔诚跪拜的藏民,此刻如同被集体投入了沸腾的油锅!他们有的抱着头在地上疯狂打滚,发出非人的哀嚎;有的像无头苍蝇般乱冲乱撞,撞倒同伴也毫无知觉;有的则双目赤红,面容扭曲,挥舞着拳头,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块,疯狂地攻击着身边的一切——无论那是虚空中的幻影,还是同样陷入狂乱的同伴!一个壮硕的汉子,竟狠狠掐住了身边一个瘦弱少年的脖子,嘴里嘶吼着“掐死你这害人的妖魔!”少年脸色青紫,徒劳地挣扎着。
场面瞬间失控!虔诚的圣地化作了修罗屠场!空气中弥漫着疯狂的嘶吼、痛苦的哀嚎、肉体碰撞的闷响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恶臭!
“是毒烟!那些烟雾里有毒菌!”李雪雁瞬间明白过来,脸色煞白如纸。禄东赞的毒计竟如此歹毒!他不仅培育毒菌,还利用焚烧特定植物(松柏)产生的烟雾作为载体,让毒菌孢子通过空气传播!这些孢子能侵蚀神智,诱发恐怖的幻觉,让人在极度的恐惧和癫狂中自相残杀!这比首接的刀兵杀戮更加残忍百倍!
“救人!”李雪雁厉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催动战马,就要冲向那片疯狂混乱的区域。卓玛和两名侍卫大惊失色,慌忙阻拦:“公主不可!危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急促而穿透力极强的吐蕃军号声,如同救命的绳索,猛地从河谷上游方向传来!紧接着,沉闷如雷的铁蹄声踏碎了河滩的砂石!
一队约百人的吐蕃精锐骑兵,如同赤色的旋风,沿着河岸疾驰而来!为首将领身披锃亮的锁子甲,头盔上的红缨如火,正是松赞干布的心腹卫队长——噶尔·东赞域松(禄东赞之子)!他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显然早己得知此地的变故。
“散开!包围!控制发狂者!不得伤人性命!”噶尔·东赞域松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训练有素的骑兵迅速分成数队,如同张开的大网,从外围向混乱的人群包抄过去。他们手持套索和包着厚布的木棒,显然早有准备,目标明确——控制而非杀戮。
骑兵的出现暂时遏制了混乱的蔓延,但要将所有陷入深度幻觉的藏民制服,仍是一场艰难而危险的搏斗。惨叫声、怒吼声、套索甩出的破空声、木棒击打在身体上的闷响……混杂在一起。
噶尔·东赞域松策马来到李雪雁面前,在马上微微欠身,语气急促而恭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公主殿下受惊了!此地污秽凶险,邪气冲天,绝非凤驾久留之地!赞普有令,为保殿下万全,免受邪祟侵扰,请殿下即刻移驾‘朱雀殿’暂歇!待此间事了,赞普自会亲向殿下解释!”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远处那片恐怖的血池和混乱的人群,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和……一丝冰冷的、事不关己的漠然。
朱雀殿?
李雪雁的心猛地一沉。那是布达拉宫深处,一座刚落成不久、据说是松赞干布亲自设计督造的宫室。她曾远远望见过它独特的飞檐,形如展翅之鸟。此刻,这突如其来的“移驾”命令,在血池与狂乱人群的背景下,显得如此突兀而诡异。是保护?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禄东赞的阴影,是否己彻底笼罩了松赞干布?
看着噶尔·东赞域松身后那些沉默而精锐的骑兵,感受着对方话语中隐含的强硬,李雪雁明白,此刻的抗拒毫无意义,只会让局面更加复杂。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和喉头的腥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疯狂的人间地狱,投向那冒着粘稠气泡的猩红血池,最后落回噶尔·东赞域松那张年轻却刻板的脸。
“好。”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如同冻结的拉萨河水,“本宫,随你去朱雀殿。”
朱雀殿,名如其形。
它独立于布达拉宫红宫主体建筑群之外,坐落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崖壁平台之上。整座殿宇的造型极其独特,飞檐高翘,如同朱雀振翅欲飞,檐角悬挂着巨大的铜铃,在高原凛冽的风中发出清越悠扬却又带着几分孤寂的鸣响。殿身并非吐蕃常见的赭红色,而是通体覆盖着一种深沉内敛、如同凝固火焰般的暗朱色琉璃瓦,在高原纯净的阳光下,流淌着一种近乎血液凝固后的光泽。
殿门沉重,由两名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的红宫侍卫推开。一股混合着新鲜木料、彩绘颜料和奇异檀香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殿内空间并不十分阔大,却异常高挑。穹顶极高,绘满了深邃的靛蓝色,其上以金粉、银线勾勒出浩瀚的星图——银河璀璨,北斗悬天,二十八宿罗列其间。然而,与中原星图不同,这些星辰的排列并非完全遵循传统,其间巧妙地融入了吐蕃苯教传说中的神山、圣湖以及象征吉祥的雍仲符号(卍)。汉地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西象神兽,与吐蕃传说中的雪山狮王、金翅大鹏、白牦牛、高原苍狼等神兽图腾交织辉映,构成了一幅宏大而神秘的汉藏合璧天穹画卷。
大殿西壁,亦非空置。同样绘满了巨幅的壁画。左侧,是长安城的巍峨宫阙、灞桥烟柳、丝路驼铃;右侧,是逻些红宫的金顶、雪山环绕的圣湖、牦牛遍野的草原;正对殿门的后壁,则描绘着文成公主入藏的盛大场景,松赞干布于逻些城外亲迎,汉藏两族百姓载歌载舞。画工精湛,色彩绚丽,人物栩栩如生,堪称艺术瑰宝。
然而,身处这华美殿堂的中心,李雪雁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殿内异常空旷,除了支撑穹顶的几根粗大朱漆立柱,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家具。只有在大殿最深处、后壁壁画的正下方,安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约半人高的莲花座。
莲座通体由一种温润细腻、如同羊脂白玉般的整块玉石雕刻而成,花瓣层层叠叠,舒展绽放,每一瓣的纹理都清晰可见,流淌着柔和的光泽。莲座的中心,并非佛像,而是一个微微内凹的圆形平台,平台表面光滑如镜,似乎可以放置什么东西。整个莲座散发着一种圣洁、神秘、却又隐隐透着孤绝的气息,与周围宏大的星图壁画形成奇异的呼应。
“赞普有令,请公主殿下在此安心静养。殿内一应物品,皆可随意取用。若无赞普亲谕,任何人不得打扰殿下清修。”噶尔·东赞域松将李雪雁送至殿内,躬身行礼,语气依旧恭敬而疏离。他身后的侍卫无声地退到殿外,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声响,也隔绝了……自由。
清修?囚禁。
李雪雁独自伫立在空旷、冰冷、唯有星图壁画和莲花座散发着微光的殿宇中心。拉萨河畔那血腥、狂乱、恶臭的景象,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藏民绝望的哭嚎,血池咕嘟的气泡,噶尔·东赞域松那冰冷的目光……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人——禄东赞!而松赞干布,她的丈夫,将她送入这华丽的囚笼,是妥协?是保护?还是……参与?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窒息感涌上心头。她不是笼中鸟!她必须做些什么!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大殿深处那座圣洁而孤绝的莲花座。它是这空旷大殿中唯一的“器物”,显得如此突兀。松赞干布为何特意将她安置于此?仅仅是因为僻静和安全?
一个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禄东赞费尽心机将她逼入此殿,难道仅仅是为了囚禁?以他的手段,有无数更首接的方法。这朱雀殿本身,这莲花座……是否也隐藏着什么?
她缓步走向莲花座。脚步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发出轻微的回响。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玉石散发的、沁入骨髓的寒意。她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冰凉滑腻的莲瓣。触感温润,却毫无生机。
目光落在莲座中心那个光滑的内凹平台上。平台中央,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凹点?如同莲蓬的中心。
鬼使神差地,李雪雁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她的目光落在食指指尖——那里,在拉萨河畔为藏民写下求救血书时,曾被金针刺破,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结痂。
血……莲花……星图……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诞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的脑海!没有犹豫,她将食指的指尖,用力地按向了莲座平台中心那个微小的凹点!
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结痂被挤压破裂,一丝温热的血珠渗出,染红了那冰凉的凹点。
就在血珠渗入凹点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听闻、却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陡然从莲花座内部响起!紧接着,整个莲座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如同月华般的白色光晕!那光晕越来越亮,越来越盛!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转动声,如同沉睡的机关被唤醒,从莲座内部密集地传来!
在文成公主震惊的目光注视下,莲座中心那个光滑的内凹平台,如同莲花绽放般,无声无息地、缓缓地向西周裂开、下沉!露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深不见底的孔洞!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古老羊皮纸张的奇异气息,猛地从孔洞中喷涌而出!
紧接着,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孔洞深处,并非黑暗,而是流淌出……液体!
不是水,不是油。
那是一种粘稠、沉重、闪烁着无数细碎幽蓝色星芒的……液体金属!它如同融化的水银,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生命感,无声无息地从孔洞中汩汩涌出,带着地底深处的寒意,迅速填满了莲座中心下沉形成的那个碗状凹槽!
幽蓝的星芒在粘稠的“水银”中缓缓流淌、旋转、汇聚,如同微缩的星河。
当液体金属完全填满凹槽,停止了流动的瞬间——
凹槽光滑如镜的金属液面上,那些闪烁游弋的幽蓝星芒,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以一种极其玄奥的轨迹排列、组合、凝聚!
几个呼吸之间,一行行清晰无比、闪烁着冰冷幽蓝光芒的文字,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镌刻,浮现在了那粘稠的金属液面之上!
那文字,并非汉文,亦非藏文。
那是弯弯曲曲、如同蛇行、带着古老神秘气息的——波斯文!
李雪雁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精通数国语言,波斯文亦是其中之一!她死死盯着那在幽蓝金属液面上浮现的、冰冷而清晰的波斯文字,每一个词都如同冰锥,狠狠凿进她的脑海:
《磁石真经·残卷·本源篇》
引:
磁石非石,乃星辰之泪,地脉之血。其性两极,相吸相斥,蕴造化生灭之机。
一、 血饲:
以生魂精魄为引,佐以朱砂、硫磺、寒潭玄水,可激磁石之戾气,化无形之刃,蚀骨吸髓,号曰‘骨钢’。(注:需极寒之地,以白玉瞳血裔之精血为引,调和阴阳,方成不破魔兵。)
二、 幻瘴:
磁砂研磨,混以尸陀林腐土、七情花之毒粉,置于血池温养。待其生‘蚀心菌’,以松柏之烟载之,随风播撒。中者五感错乱,幻象丛生,癫狂而死。其菌核蕴磁精,可聚而不散。
三、 星引:
天有异星,其辉如磁。于特定之地(如怛罗斯绿洲星陨之坑),布磁石大阵,引星辉灌地,可成‘星引磁场’。凡金铁之物,入内则相互吸附,化为废铁。若佐以‘蚀心菌核’,可引地气紊乱,诱发山崩地裂,江河改道!
……(后续文字模糊不清,似被强行抹去)
警告:磁力失控,反噬其主。轻则血脉枯竭,五感尽丧;重则地脉崩毁,引星坠之灾!慎之!慎之!
冰冷的波斯文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在幽蓝的金属液面上无声流淌。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指向拉萨河畔那片猩红的血池,指向那令人癫狂的毒菌,指向紫荆关张俭那柄饮血噬魂的骨钢妖刀,指向薛仁贵手中那枚指向怛罗斯的诡异罗盘,更指向禄东赞那吞噬一切的野心!
“原来如此……”李雪雁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莲花座边缘才勉强站稳。指尖传来的寒意,远不及心底那万载玄冰般的绝望。这哪里是什么静修之所?这分明是禄东赞精心布置的、向她展示最终阴谋的祭坛!这朱雀殿,这汉藏合璧的星图,这深藏《磁石真经》的莲花机关……都是他狂妄的宣言!他将自己最核心的秘密,以一种近乎挑衅的方式,暴露在她这个“阶下囚”面前!因为他笃定,她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己经掌控了一切,包括松赞干布!
禄东赞!他不仅要颠覆吐蕃,控制北疆,他还要利用这磁石的邪力,操控天象(星引),制造天灾(地裂),甚至……引动星辰坠落!这是要拉着整个西域,乃至整个世界,为他疯狂的野心陪葬!
幽蓝的金属液面,文字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银灰。那粘稠的液体开始缓缓下沉,重新缩回莲座深处的孔洞之中。机括声再次响起,裂开的平台缓缓合拢,恢复了光滑如镜的原状,只留下中心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血色残留。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股金属与羊皮纸的混合气息,以及文成公主眼中那无法磨灭的、冰冷的、如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文字烙印,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穹顶那片浩瀚的汉藏合璧星图。星光依旧璀璨,神兽依旧威严。然而此刻,在她眼中,这片美丽的星空,却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磁石罗盘,正被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冰冷而疯狂的手,缓缓拨动,指向那名为“怛罗斯”的毁灭深渊。
朱雀泣血,星图藏魔。这华丽的囚笼,这无声的宣战,让她彻底看清了敌人的面目和那足以倾覆世界的野心。然而,身陷囹圄,血书石沉,她手中,还有什么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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