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冬月,阴山北麓的朔风卷着碎雪灌进突厥大营,牛皮帐顶被吹得猎猎作响。颉利可汗盯着炭盆中跳动的火舌,手指无意识地着刀柄上的狼头纹饰 —— 三日前从长安撤回的斥候禀报,唐军运粮队正沿着泾阳古道西进,车辙印显示载重量超过十万石。
夜袭前奏
"大汗,唐军粮草必经阴山谷。" 左贤王斛律须拔掀开毡帘,身上的积雪簌簌掉落,"末将愿带三万铁骑,趁夜劫营!" 他指向牛皮地图上那道蜿蜒如刀疤的峡谷,"谷内积雪三尺,汉人援军难以及时支援。"
颉利可汗凝视着地图上标注的 "阴山麓",忽然想起十年前随父南征时,曾在此处被隋将史万岁伏击。月光从帐缝漏进来,照见他眉间深锁的纹路:"汉人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他忽然抽出令箭,"你带两万骑正面劫营,我率一万精骑埋伏谷口,若唐军有伏兵 ——" 刀身划过地图,在 "雪谷" 二字上留下深深划痕。
与此同时,唐军前军大帐内,李靖正在擦拭他的玄铁剑。烛火在风雪中摇曳,映得帅案上的沙盘忽明忽暗。"大帅,探马回报,突厥骑兵己向阴山谷移动。" 偏将薛万彻掀开帐帘,甲胄上的冰碴子落在毡毯上,发出细碎的响,"末将愿带五百轻骑诱敌。"
李靖抬头,目光扫过薛万彻肩甲上的积雪:"阴山谷两侧峭壁如削,谷长二十里,最窄处仅容三骑并行。" 他指尖轻点沙盘上的 "雪谷" 标记,"子时初刻,谷内会起白毛风,你需在丑时前将敌军引入谷口。" 忽然握住薛万彻的手腕,"记住,只许败,不许死。"
诱敌深入
子时正,阴山谷北口。薛万彻勒住坐骑,望着前方渐渐逼近的突厥火把,像一条蜿蜒的火龙。他回头望向身后五百精骑,每人马侧都挂着三个空粮袋,马鞍上捆着浸过桐油的柴草。"弟兄们," 他抽出横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青芒,"等会儿听见狼嚎就往西跑,谁回头谁是孬种!"
突厥前锋看见唐军粮队,顿时发出狼嚎般的欢呼。斛律须拔在马上冷笑:"汉人果然运粮至此!" 他挥动令旗,五千前锋骑兵如潮水般涌来。薛万彻待敌骑近至百步,突然将柴草掷向路边枯树,火折子点燃的瞬间,枯黄的茅草腾起丈高火焰 —— 这是约定的诱敌信号。
"不好!有埋伏!" 唐军士卒假装惊慌,砍断粮车绳索,空粮袋散落一地。斛律须拔见火起,正要勒马,却见薛万彻率队往西逃窜,马蹄在雪地上踏出深深的印记。"追!" 他怒吼着挥刀,两万突厥骑兵踏入了第一条诱敌道。
火砲齐发
丑时初,阴山谷中段。李靖站在西侧峭壁上,望着谷底渐渐逼近的火把。身边的火器营都尉王君廓握紧火折子,额角的汗水滴在结冰的甲胄上:"大帅,三十九门火砲己就绪,只等您令下。"
"看见谷口那三棵老松了吗?" 李靖指向谷口处三棵合抱粗的松树,树冠上覆盖着厚雪,"等突厥前锋过了老松,就点火。" 他忽然听见北风中传来隐约的马蹄声,正是薛万彻的诱敌小队,"记住,先轰谷口,断其退路。"
当突厥前锋的马蹄踏上老松旁的雪地时,李靖猛然挥下令旗。王君廓将火折子掷向导火绳,刹那间,三十九门火砲同时轰鸣,铅弹夹杂着燃烧的硫磺块砸向谷口。三棵老松应声而倒,带着积雪和巨石堵住谷口,后方的突厥骑兵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撞在火砲射程内,顿时血肉横飞。
"中计了!" 斛律须拔在乱军中被掀下马,抬头看见谷两侧峭壁上,唐军正推着滚木礌石砸下。更可怕的是那些会喷火的铁家伙,每一声轰鸣都带走数十条性命,雪地被染成暗红,焦臭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血战谷口
谷口内,薛万彻的五百骑早己折返,在谷内狭窄处列成圆阵。他的左臂中了一箭,鲜血浸透衣袖,却浑然不觉,横刀连劈三名突厥骑兵。"弟兄们,火砲轰完就是咱们的活儿!" 他大吼着踢开面前的尸体,刀身上的缺口在火光中闪烁,"谷口窄,他们人多没用!"
突厥骑兵被困在谷内,前有火砲堵截,后有滚木礌石,两万骑兵挤在五里长的谷道里,如同被装进竹筒的蝗虫。斛律须拔挥舞着断刀,试图组织突围,却见唐军从峭壁上抛下铁链,链头缠着燃烧的油囊 —— 整条谷道瞬间变成火海,积雪融化成水,与血水混合,在谷底形成暗红的溪流。
"大帅,火砲弹药将尽!" 王君廓的禀报被轰鸣声吞没。李靖望着谷内渐渐平息的火光,忽然看见谷东口有火把移动 —— 是颉利可汗的埋伏骑兵!他猛地转身,却见薛万彻的圆阵己被冲散,突厥精骑正从东侧谷口涌入。
敌后突袭
颉利可汗握着染血的马槊,望着谷内的惨状,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原本埋伏在东侧谷口,等着围歼唐军援军,却不想中了调虎离山计 —— 真正的伏兵在西侧!"杀进谷去,活捉李靖!" 他怒吼着率军冲锋,却没注意到身后三百步外的雪坡上,有个身影正在蠕动。
李道宗感觉喉头腥甜,绳索勒进手腕的剧痛让他几乎昏过去。作为李靖的副将,他在诱敌时被突厥斥候偷袭,此刻正被绑在颉利可汗的马后。雪粒灌进铠甲缝隙,冻得他牙关打颤,却听见前方谷内传来熟悉的火砲声 —— 是大帅的计策成了!
"可汗,谷内火起!" 颉利的亲卫突然勒马。颉利正要呵斥,忽觉腰间一紧,低头看见一道血光闪过,绑住李道宗的绳索己被他用暗藏的袖箭割断。李道宗趁机夺过身边侍卫的弯刀,反手砍向颉利的马腿。
战马吃痛倒地,将颉利掀翻在雪地里。李道宗不顾肩上的箭伤,扑向颉利腰间的佩剑,却被亲卫围住。他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传令兵,猛地夺过号角,吹出唐军特有的三长两短信号 —— 这是约定的 "敌酋在此" 暗号。
胜负转折
正在谷口指挥的李靖听见号角声,浑身一震。他认得这是李道宗的号角,立刻明白颉利可汗就在东侧!"王君廓!带火砲营去东谷口!" 他翻身上马,率领亲卫冲向号角传来的方向,玄铁剑在月光下划出雪亮的弧线。
颉利可汗从雪地里爬起,看见李道宗被亲卫刺伤在地,却仍怒目圆睁:"汉人匹夫,你就不怕死?" 李道宗吐掉口中的雪,笑骂道:"我大唐儿郎,岂惧你等胡虏!" 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破空声,抬头看见李靖的帅旗己到百步之内。
东谷口的突厥精骑突然陷入混乱,火砲的轰鸣再次响起。颉利望着杀来的唐军,终于明白自己中了连环计 —— 薛万彻诱敌、火砲封谷、李道宗卧底,李靖竟在绝境中布下三重杀招!他咬牙砍断亲卫递来的战马缰绳,翻身上另一匹坐骑:"退兵!退往漠北!"
雪夜收兵
寅时末,阴山谷的风雪渐歇。薛万彻坐在一块巨石上,任由军医拔出臂上的箭簇,目光望着谷口堆积的敌尸。李靖牵着马走来,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肩上:"万彻,你这条命,该留给更大的战场。"
"大帅,道宗将军呢?" 薛万彻挣扎着要起身。李靖指向远处,只见李道宗正被士兵搀扶着走来,铠甲碎成数片,却仍笑着向他们挥手。三人相视而笑,笑声惊起崖上的积雪,纷纷扬扬落在他们染血的甲胄上。
颉利可汗的败军在雪地里留下蜿蜒的血迹,向北逃窜三十里后,才敢停下休整。他摸着马鞍上的刀痕,忽然看见随军医官捧着个木盒走来:"大汗,这是从唐军尸体上搜到的。" 打开盒盖,里面是半块焦黑的玉佩,隐约可见鸾鸟纹饰 —— 正是长安焚玉时的残片。
"原来如此。" 颉利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为何唐军在粮尽时仍能死战。他将玉佩抛向雪地,玉佩落入雪坑,很快被新雪覆盖。远处传来狼嚎,他忽然勒紧缰绳,对左右说道:"传令下去,三年内不犯唐境。汉人有句古话,叫 ' 哀兵必胜 ',我们... 输在了气场上。"
战后余韵
卯时初,唐军清点战场。谷内突厥尸体超过八千具,缴获战马三千匹,更重要的是,颉利的 "狼头纛旗" 被李道宗亲手斩落。李靖望着染血的纛旗,忽然对薛万彻说:"派人将这旗送往长安,附信给陛下,就说... 阴山谷的雪,冻不住大唐的火。"
雪渐渐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李道宗靠在篝火旁,听着士兵们低声议论:"听说陛下在长安焚了皇后的玉佩,咱们这儿就用火砲烧了突厥的狼旗,这叫啥?" 另一个声音轻笑:"这叫君臣同心,其利断金。"
远处,军医在给伤兵分发麦饼,饼香混着硝烟味,竟显得格外温暖。薛万彻咬了口麦饼,忽然想起长安的百姓,想起陛下焚玉时的场景。他摸了摸胸前的护心镜,镜面上映着初升的朝阳,将血色的雪地染成金黄。
是日正午,唐军班师。阴山谷的积雪下,突厥士兵的鲜血渗入泥土,来年春天,这里会长出漫山的金盏菊,像极了大唐军旗上的火焰纹章。而那场被载入《贞观政要》的 "阴山麓之战",终将成为突厥铁骑闻之胆寒的传说,更让天下人知道:当大唐君臣拧成一股绳时,纵是阴山风雪,也折不断这根钢铁般的脊梁。
(http://www.u9xsw.com/book/jbdddh-4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u9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