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赵景明见状，急忙跳出来解围，他自恃皇室身份，语气中带着几分傲慢：“哼，强词夺理！周文，本官且问你，我皇宋富有西海，天朝威仪，岂是你这等偏安一隅者所能揣度？陛下念你或有一时之功，特遣我等前来招抚，此乃天大恩典，尔当感恩戴德，叩首谢恩才是！莫要不识抬举，自误前程！”
他话音刚落，一旁侍立的钱小小款款上前，手中捧着几卷书册，声音清脆，不卑不亢地说道：“赵大人此言，恕小小不敢苟同。此乃我杭州、秀州两地，自大帅主政以来的民情变化。其一，两地适龄学童入学识字者，较之去年，增加了三倍有余；其二，新生儿存活率，提高了五成；其三，平均每户人家存粮，可支三月以上。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知赵大人所谓的皇恩浩荡，可曾惠及于此？”
赵景明被钱小小一番话说得一愣，随即冷笑：“区区小恩小惠，也敢在本官面前炫耀？我大宋……”
钱小小并未与他争辩，而是将另一份卷轴轻轻展开，递到赵景明面前：“至于皇恩浩荡……这份是蔡京蔡太师、王黼王太宰等六位大人近年来的部分‘进项’清单，以及其家族在各地侵占田产、垄断商市、鱼肉乡里的实证。不知赵大人可有兴趣一观？这些，是否也算是皇恩浩荡的一部分？”
那份清单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触目惊心的数字和田产地契，桩桩件件，皆有实证可查。赵景明只扫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冷汗涔涔而下。这些事情，他或多或少都有耳闻，但如此详细具体地罗列出来，其冲击力可想而知。
他哪里还敢细看，只觉得那份清单烫手无比，涨红了脸，支吾道：“你……你们……这是污蔑！是离间君臣！”
周文看着两位使者窘迫的模样，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二位大人，本帅知道你们的来意。招安，可以谈。但本帅也有几个条件。”
李若愚和赵景明精神一振，总算谈到正题了。
“其一，”周文伸出一根手指，“严惩蔡京、王黼、童贯等六贼，抄没其家产，充盈国库，昭告天下，以谢万民。此事，必须由朝廷明发诏书，不得有半点含糊。”
李若愚和赵景明倒吸一口凉气。这第一个条件，就如此石破天惊！严惩六贼？那可是当朝相公太尉，官家的心腹重臣！
“其二，”周文继续说道，“朝廷需正式承认我杭州、秀州军政府的合法地位。两地一切内政、军事、人事任免，皆由本帅自主，朝廷不得干涉。两地赋税，优先用于地方民生与军政开支，若有盈余，可酌情上缴中央，但具体数额，需双方商议。”
这简首就是要裂土封疆，自立为王了！李若愚气得浑身发抖，赵景明也是脸色铁青。
“其三，”周文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今辽人虽衰，金人新锐，北方形势，想必二位比我更清楚。若朝廷有心北伐，收复燕云，本帅可以优惠价格，向朝廷出售精良的武器装备。必要之时，本帅亦可出兵相助。但，若本帅出兵，粮草军饷需由朝廷供给，且允许我军在大宋境内部分战略要地驻扎，以确保后勤无虞。”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外，我杭州、秀州治下的商队，可在整个大宋境内自由贸易，各地官府不得无故盘剥刁难，商税需按朝廷定制，不得随意加征。”
周文抛出的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惊人，一个比一个大胆。
李若愚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稳：“你……你这是痴心妄想！此等条件，无异于谋反！朝廷断然不会答应！”
赵景明也厉声道：“周文！你莫要得寸进尺！真以为朝廷怕了你不成？”
周文神色不变：“条件我己经开出来了。答不答应，是你们朝廷的事情。本帅治下，如今尚算安定，百姓也能勉强温饱。至于资金，确实有些紧张。”他心中盘算，拿下秀州后，虽然抄没了几个劣迹斑斑的大家族，兑换成余额也不过百亿，但两个州的摊子铺得太大，工业建设、军队扩编、民生改善，处处都需要钱，这百亿余额，对于长远发展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开放贸易，是他解决财政困境，并进一步扩大影响力的重要一步。
“二位可以回去复命了。”周文端茶送客，“本帅军务繁忙，就不远送了。”
李若愚和赵景明如同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被“送”出了总督府。他们带来的那些赏赐，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再也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杭州城内那些亮如白昼的“妖灯”，天上盘旋的“铁鸟”，街道上精神抖擞的“官吏”，以及总督府内周文那不容置疑的条件，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们。
他们不敢耽搁，连夜乘船返回汴梁。
数日后，当李若愚和赵景明将杭州的所见所闻，以及周文那“大逆不道”的招安条件，添油加醋地禀报给宋徽宗赵佶时，整个大庆殿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宋徽宗听着李若愚描述那些“妖法奇术”和“坚城利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听到赵景明哭诉周文如何“嚣张跋扈”、“目无君上”，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反了！真是反了！”赵佶将手中的玉如意狠狠摔在地上，厉声道，“区区一个反贼，竟敢如此猖狂！真当朕的百万大军是摆设不成！”
然而，当他冷静下来，仔细琢磨周文提出的那些条件，特别是那句“若朝廷无力北伐，他周文愿出售良好的武器装备给大宋，必要时可以出兵帮助”，心中又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朝堂之上，蔡京等人自然是暴跳如雷，纷纷上奏，请求陛下立刻发兵，剿灭此獠。
而另一些相对清醒的大臣，则从周文的条件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周文，似乎并不仅仅满足于割据一方，他的目光，似乎看得更远。
一时间，汴梁朝堂之上，因为周文这三个条件，再次陷入了更加激烈的争吵与更加诡谲的暗流之中。
招安，似乎己经彻底失败。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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