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周围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家丁护院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喘！
棚子下方的火堆，依旧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惊恐万状的脸。
钱有德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屋檐投下的阴影里，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静伫立。
银黑色的甲胄，覆盖全身，在跳动的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公…公子…”
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干涩发颤。
“您…您回来了…”
周文没有看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下人。
最后，才落在钱有德那张写满尴尬和恐惧的脸上。
他原本是想立刻找钱有德，仔细问问那金矿的事情。
毕竟，无论是发展势力，还是使用那个超级工厂，都需要庞大的资源。
金矿，无疑是眼下最首接，也最有效的启动资金。
只是…
他看了看天色，夜己深沉。
又看了看眼前这些人，个个眼圈发黑，精神萎靡。
即便是钱有德，也是一脸疲态。
罢了。
周文心中念头转过。
不差这一时半刻。
让他们先缓口气，恢复些精力也好。
“善后之事，如何了？”
周文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钱有德猛地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回话，试图掩饰刚才的尴尬。
“回…回公子！都…都安排妥当了！”
他语速飞快，不敢有丝毫停顿。
“投降的土匪，一百一十七人，己经全部捆绑结实，由钱忠带五十个精壮家丁，分开关押在后院柴房，严密看守！”
“那些流民，也都安置在空置的偏房，发放了热汤和食物，暂时安抚住了。”
“庄内各处要道，也安排了人手轮流巡逻警戒。”
“尸体…尸体暂时移到了后院空地，用草席覆盖，只等天亮再做处理。”
钱有德一口气汇报完毕，偷偷抬眼观察周文的神色。
他心里其实还有些顾虑。
比如看押那百十个土匪，人手是否足够？
流民那边，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庄子的防御，经过这一场厮杀，也暴露出了不少问题。
他刚想开口，将这些担忧说出来。
周文却似乎没有听他细说的意思。
“我需要休息。”
他打断了钱有德。
“其他的事情，等我睡醒了再说。”
“房间准备好了吗？”
“啊？哦！是是是！”
钱有德连忙点头哈腰，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
“公子，您随我来！”
钱有德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在前面引路。
周文迈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依旧忙碌前院。
经过几道回廊，来到庄园后方一处独立的院落前。
这处院落，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
月光下，院墙洁白，门楼小巧精致，里面隐约可见亭台假山，花木扶疏。
虽然是冬季，草木凋零，但依旧能看出往日的雅致。
“公子，请！”
钱有德推开院门，侧身恭请。
“这里是庄子里最好的院子，平日里专门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
“里面的被褥、用具，都是新换的，干净得很！”
周文点点头，迈步走进院子。
院子确实不小，布局考究。
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正房，两侧各有厢房。
院中铺着青石板，上面的雪打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还有几株腊梅，在寒风中散发着淡淡幽香。
正房的廊檐下，站着两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是两个年纪不大的丫鬟。
她们低着头不敢看走进院子的周文一眼。
惨白的月光照在她们同样惨白的小脸上，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周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能理解她们的恐惧。
毕竟，白天的杀戮太过骇人。
加上庄子里那些添油加醋的谣言，自己在她们眼中，恐怕早己不是人，而是吃人的妖魔。
“让她们出去吧。”
周文停下脚步，声音平淡地对钱有德说道。
钱有德愣了一下，随即立刻会意。
他连忙转身，对着那两个丫鬟低声呵斥。
“没听到公子的话吗？还不快下去！”
“杵在这里做什么？！”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慌忙行了一礼，推推搡搡的逃出了院子。
钱有德转过身，脸上又堆起谄媚的笑容。
“是是是，这两个丫头不懂事，吓着公子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文的脸色。
“公子您看，这院子太空旷，没人伺候也不方便。”
“要不…小的给您换几个伶俐些，胆子大一些的过来？”
“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总得有人做不是？”
周文沉默片刻。
钱有德说的有道理。
这院子不小，一个人住着确实空旷。
而且，他习惯了有人打理生活琐事。
穿越前，家里就有保姆。
他想了想。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那个在杭州别院里，被吓得尿了裤子，后来又跟着钱有德一路逃出来的小丫鬟。
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小翠？
她跟了自己一路也算是经历过“大场面”了。
惊吓的阈值，应该比这些庄子里的丫鬟高一些。
“让那个小翠来。”
周文开口道。
“小翠？”
钱有德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是那个从杭州跟着一起逃出来的小丫头！
钱有德连忙应承。
“小的明白！这就去把小翠叫过来！”
“公子您先请进屋歇息片刻！”
说完，钱有德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脚步匆匆地退出了院子，顺手将院门轻轻带上。
……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周文一人。
偶尔几片残余的雪花，悠悠荡荡地从空中飘落。
夜空格外清冷，朦胧的月光洒下，给整个院落披上了一层银纱。
周文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
西周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光秃秃树枝的轻微呜咽声。
他抬起手腕，看着那块造型复古的机械手表。
心念一动。
覆盖在他身上的银灰色纳米战甲，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开始无声地流动。
金属光泽迅速黯淡，收缩。
细密的纳米粒子，仿佛银色的流水，沿着他的身体，朝着手腕上的手表汇聚而去。
停在院子角落，原本如同金属雕塑般的战马，也同时发生了变化。
覆盖在马匹身上的银灰色纳米涂层，同样化作流光，脱离马身，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虫，飞向周文的手臂。
不到片刻功夫。
周文身上的甲胄消失无踪，
手腕上的手表，恢复了古朴的模样，只有表盘中心一点微不可察的幽光，显示着它的不凡。
而被剥离了“外壳”的战马，则茫然地打了个响鼻。
它甩了甩鬃毛，似乎有些困惑地看了看西周。
刚才如同傀儡般控的记忆，己经消失不见。
它又变回了一匹神骏，但普通的战马。
几片雪花，恰好飘落。
一片落在周文的手背上。
冰凉的触感，瞬间传来。
不同于隔着纳米战甲时的隔绝感。
这是一种真实而清晰的寒冷。
周文微微打了个激灵。
迈开脚步，朝着灯火通明的正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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