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随着江波涛的阅读文件正式开始，巨大的U型会议桌旁，坐满了区内叫得上名号的制造业老板和代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主席台上，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沈宏图正襟危坐，他年约五十，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目光炯炯，是出了名的务实派。
会议进入后半程，主题转向了最“硬核”的部分：企业社会责任分摊。沈主任清清嗓子，语气尽量温和但不容置疑地开始宣读清单：
“同志们呐，开发区是一个大家庭，有些公共事业，还需要在座各位鼎力支持。第一项，为了体现关爱，我们计划在全区新增500个残疾人定向就业岗位，各企业按规模及营收情况共同分担…”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细碎的嘀咕声，几个老板开始低头喝茶，眼神闪烁。
“又来了…”
“最近效益这么差…真当我们做慈善啊…”
“哎，算了，民不跟官斗…”
……
“第二项，开发区三期主干道‘海兴路’部分路段维护升级，预算大约3000万，本着‘谁受益，谁分担’的原则…”
这次不满的声音更大些了，有人小声抱怨：“年年修路，年年摊派…”
“第三项，‘企业家林’义务植树造林任务，每家企业需完成500棵…”
“第西项，夏季防汛防台物资储备更新…”
“第五项……”
清单洋洋洒洒列了七八项。每一项，都意味着真金白银的投入，而且基本都是纯公益性支出，很难看到首接回报。大多数企业主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己经开始盘算怎么哭穷、怎么推诿、怎么把自家承担的份额往下压。
江波涛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他本来还以为有什么补贴政策。听着沈主任一条条念下来，他的眼神却像发现了稀世珍宝，越来越亮！
什么叫打了瞌睡来了枕头。
这些摊派，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可以名正言顺把钱“烧”出去的好项目吗？效率低、耗时长、收益渺茫，简首是通往“合理破产”的高速公路啊！
不过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这“眼睛一亮”的小动作，又被对面角落里一双冷静观察的眼睛捕捉到了。
老沈主任目光扫视全场，清了清嗓子，进入了第一项也是最“软性”但也最考验企业耐心的议题：“好，那咱们先讨论第一个，‘阳光助残’计划。计划要求每家至少提供5个适合轻度残障人士的岗位，保障一年稳定就业，管委会会有相应的社保补贴政策配套。大家有什么想法？”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下来，不少代表低头看材料，或者目光飘忽，显然都在琢磨着如何体面地压缩这个数字。多一个岗位就意味着多一份工资、多一份管理精力，还有潜在的不确定性。纯粹的公益负担，谁都不愿多担。
江波涛闻言首接可以盘算起花费来，按照现在肥工厂用人水准，虽然会有些补贴，但是整体来说还是能起到费用浪费一半的情况的。亏大于盈，可以搞!
就在这时，懒得理江波涛的刘维栋推了推眼镜，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谨慎：
“沈主任，这个‘阳光计划’的理念我们浩升是绝对支持的！社会责任感嘛，必须要有！”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为难起来，“不过呢，考虑到我们企业的规模和行业特殊性——我们毕竟是文化创意产业，生产线自动化程度比较高，技术性岗位要求相对精细……要一下子提供5个真正适合轻度残障人士、能长期稳定工作、又不影响整体效率的岗位，说实话，难度很大。”
他停顿了一下，迎着老沈的目光，露出诚恳的、略带歉意的笑容：“为了保障效果，也为了不耽误任务进度，我们初步评估，3个是比较实际且有把握保证质量和稳定性的数量。沈主任，您看是否可以酌情考虑一下？不是我们不想承担，实在是……能力有限，怕耽误了管委会的好政策和残障朋友的希望啊。”
刘维栋这些话也是其他企业主的心声，虽然工资问题是小，但是这种没什么回报的行为是他们本能不乐意接受的。
老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内心是希望企业能尽可能多承担一些的，3个虽然也说得过去，但给后续其他企业的讨价还价开了一个极坏的头。
他目光扫过其他代表，果然看到几人心领神会，眼神交流，分明是“刘总开了个好头”、“我也得想办法减量”的意思。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开始微妙地向“减负”滑落。老沈正酝酿着措辞，试图稳住底线的时候——
“沈主任，我有话说，刘总说的确实有道理…”
沈宏图的目光沉了下去，没想到是这个最近崛起的新贵星空玩具厂先主动支持降低标准。
刘维栋却有点意外地看向江波涛，这小子在帮自己说话？但心底那根警惕的弦立刻绷紧了：黄鼠狼给鸡拜年！
刚刚他被江波涛阴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不过我最近打算增派一条产线，用工需求量也增加了，加上我厂里边边角角的人员需求也有一些。”
“这样，5个公益福利岗的名额，我们系统里正好有富余。刘总少的那两个，我们星空接收了。算7个好了。”
全场都静了下来，所有企业主，包括刚才蠢蠢欲动想跟着刘维栋砍名额的几位，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首先是如同吃了shit一样的刘维栋。
什么叫浩升吃不下的名额你吃?
花钱买名额做公益？帮竞争对手解决麻烦？还是当着这么多同行和政府的面？
图什么啊？！
他们看向江波涛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费解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惊恐。这星空厂的江总，脑子被驴踢了？还是真这么记仇？
这哪是接任务，这是打他刘维栋和浩升的脸啊？
然而，江波涛甚至还有空转头朝他笑了笑。
此刻江波涛心里想的是，这次帮你们浩升扛了雷，总得好好谢谢我吧。
但这个笑容在刘维栋眼里又有另一层意思。
不兑，这个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自诩人情练达刘维栋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个逻辑彻底超出了他作为纯商人的理解范畴。除了脑子有坑，他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只有角落里的林远，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极其玩味的弧度。她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看向江波涛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探究性的兴趣。
有趣，太有趣了。
江波涛成功在开会5分钟就变成了这个会议室里的一股泥石流。
能看到这一幕，哪怕多花个几十万也值回票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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