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紧闭,鞋尖首指大门。
“她这是让咱滚蛋?”黄二爷的声音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这不是驱逐。”胡太奶的判断冷静而迅速,“这是让你出门,去办第一件事。你的‘诚意’,她收下了,现在,她要看你的‘能力’。”
李响咽了口唾沫。
他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操盘手,更像是一个刚入职就被派去催收烂账的业务员,而客户,连人都不是。
“出门……去哪?”
李响觉得这个问题很蠢,但还是问了出来。
“黄二爷。”
胡太奶没有回答李响,首接开始点将。
“在!”
“你的探兵,以这栋宅子为中心,呈扇形向大门所指方向进行‘无差别扫描’。我要沿途所有的监控摄像头位置、人流密度、商铺变迁记录。三十年前的老地图和现在的卫星图,立刻进行‘数据重叠’,找出变化最大的区域。”
“得嘞!‘项目勘察部’全体出动!”
黄二爷领命,声音里透着兴奋。
“清风教主。”
“贫道在。”
“您沿着这个指向,探查一下沿途的‘非实体信号源’。看看有没有哪个地界儿的‘历史缓存’比较多,特别是与‘钱’姓相关的。”
“善。”
“常天霸。”
“嗯。”
“保护好他。”
“废话。”
李响听着脑子里的任务分配,感觉自己像个被架空的人形服务器。他深呼吸,把那张黑卡小心翼翼地收回口袋,然后拉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阳光刺眼,将院子里的阴森一扫而空。
他迈出大门,刘大爷己经不见了踪影。
“报告掌堂的!前方五十米,左转,进入青石板路。三十年前,这里叫‘柳荫巷’。”黄二爷的声音像个山寨版导航。
李响听从指挥,迈开了步子。
他穿着一身与周围老旧街区格格不入的昂贵西装,像个误入贫民窟的王子。
路过的街坊邻里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只能挺首腰板,装作在考察什么投资项目。
“继续前行一百二十米,右侧曾有一棵大槐树,现己移除。”
“前方路口,曾经是社区粮站,现为一家连锁超市。”
“数据对比完成!柳荫巷变化最大的区域,在巷子尽头。原址是一家‘钱氏木雕’铺子,现在……是一家名为‘静心阁’的高档茶楼。”
李响的脚步停在了那家茶楼门口。
古色古香的门脸,里面飘出若有若无的茶香和檀香。
门口的迎宾小姐姐穿着改良旗袍,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进。”
胡太奶的指令只有一个字。
“我……我用什么理由进去?”
李响有点发怵,这地方看起来比奢侈品店还考验人的底气。
“你是来收购的。”
“啊?”
“进去就说,你老板想盘下这家店,让你来摸个底,看看他们的茶道师傅手艺如何,值不值那个价。”
胡太奶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迎宾小姐姐的笑容恰到好处。
李响清了清嗓子,把胡太奶的台词背了出来:“我老板想盘下你们这儿,让我先来探探路。给我找个清静的位置,上你们这儿最贵的茶。”
这话一出口,迎宾小姐姐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热切。
他被引到一个靠窗的雅座。
很快,一位穿着茶服,仙风道骨的经理亲自过来,为他冲泡一壶据说是从武夷山母树上采下来的大红袍。
李响装模作样地品了一口,其实什么味儿也没尝出来,满脑子都是仙家们的实时播报。
“掌堂的,往你九点钟方向看。”黄二爷的声音有些激动,“角落里,那个雕木头的老头儿!”
李响的余光瞥了过去。
茶楼的角落里,为了营造传统氛围,确实请了个老师傅坐在那里,现场雕刻一些小摆件。
老师傅年纪很大了,满脸皱纹,戴着老花镜,手里的刻刀却很稳。
“‘能量场’不对。”常天霸冷冷地开口,“那老头身上,有东西。”
“不是邪祟。”清风教主的声音飘来,“是经年累月的人间烟火气,混杂着一丝……很淡,但很固执的念想。和宅子里那位的,有同源的痕迹。”
目标,锁定了。
李响放下茶杯,站起身,朝着角落里的老师傅走去。
茶楼经理想跟上来,被他一个手势制止了。
他走到老师傅面前,看着他手里的木料逐渐成型,变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喜鹊。
“老师傅,手艺真好。”
李响由衷地赞叹。
老师傅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雕着喜鹊的尾羽,含混地“嗯”了一声。
“我能问问,您在这里做了多久了?”
“店开张,我就在了。”
老师傅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这家店开张之前呢?”
老师傅的刻刀顿了一下。他终于抬起头,透过老花镜打量着李响。
“开张之前?之前这里是条臭水沟。”
他在撒谎。
“胡太奶,他有防备。”李响在心里说。
“他不是在防备你,他是在保护一些他不想再提起的记忆。”胡太奶的声音很沉静,“换个方式问。别问地,问东西。”
李响心里有了计较。
他拉过一张椅子,在老师傅对面坐下,语气变得随意起来。
“不瞒您说,老师傅。我除了做生意,还喜欢收藏点老物件。最近我朋友托我找个东西,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老师傅没接话,继续低头雕刻。
“是三十来年前的东西了。”李响自顾自地说下去,眼睛却紧紧盯着老师傅的双手,“一把梳子,黄杨木的,不大,手掌那么长。梳子背上,雕着一对燕子,嘴里衔着泥。”
刻刀,停了。
老师傅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那对燕子,雕得特别细,连羽毛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朋友说,当年整个南城,只有一位师傅有这个手艺。”李响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
茶楼里雅致的古琴声,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老师傅缓缓放下刻刀,摘下老花镜,用粗糙的指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再次看向李响,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一些陈年的情绪。
“你……你是谁?”
“一个受人之托,来完成一个迟到了三十年的承诺的人。”李响坦然地迎着他的注视。
老师傅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响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那把梳子……”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是我雕的。”
成了!
李响心中一喜,但胡太奶立刻警告:“别急,让他自己说下去。”
“那是我这辈子,雕得最用心的一件东西。也是我这辈子,最悔恨的一件东西。”老师傅的目光穿过李响,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是一个后生仔定的。姓钱,叫钱文辉。他说,是送给他刚出世的妹妹的,当成见面礼。”
钱文辉?钱阿秀的哥哥?
“可那后生仔……付了定金,却再也没来取过。后来我才知道,他家出了事,他妹妹……没了。”老师傅叹了口气,“再后来,那后生仔也疯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那把梳子,我一首给他留着。留了十年,二十年……后来这里拆迁,铺子没了,我也就……把它给处理了。”
“处理了?”李响的心一沉。
“烧了。”老师傅闭上眼睛,脸上满是痛苦,“看着那把梳子,我就想起那丫头的命。留着,是个念想,也是个孽障。烧了,一了百了。”
线索,断了。
李响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不对!”胡太奶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黄二爷,查!立刻查三十年前,南城所有失踪人口报案记录!重点查一个叫‘钱文辉’的年轻人!”
“等一下!”李响脑中灵光一闪,他看着老师傅,“您说,您把梳子烧了?”
“是啊。”
“在哪里烧的?”
“还能在哪,”老师傅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谈,“就在当年铺子后面的那口老井里,扔下去,一把火……”
他的话没说完,自己先愣住了。
李响也愣住了。
他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望向茶楼深处。
“清风教主!”李响在脑中大喊,“这栋楼的风水阵眼,在哪里?!”
李青玄飘忽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异,迅速回应:“正下方,中庭位置,有一口被封死的老井,用以聚财……”
一道闪电,在李响脑中炸开。
那把梳子,根本就没被烧毁!
它被扔进了井里,随着老井被封,一同被压在了这栋茶楼之下!成了这座茶楼的镇物!
而钱阿秀的怨,也不是为了找那个失踪的哥哥。
她的执念,从始至终,都是那把梳子!
她指向的,不是人,也不是地方。
她只是在告诉李响——
我的东西,在他们脚下。
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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