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魏太祖武帝曹操:在雄才与争议中沉浮的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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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魏太祖武帝曹操:在雄才与争议中沉浮的乱世枭雄

 

一、政治权谋与“奸雄”形象的历史书写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策略,自其在世时便成为争议焦点。陈寿在《三国志》中以“汉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开篇,将曹操的崛起置于时代乱局的必然逻辑中,称其“运筹演谋,鞭挞宇内……亦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

这种评价暗含对曹操政治合法性的迂回认可——尽管未首接称帝,却通过“奉天子以令不臣”的策略,为曹魏政权奠定了实际统治基础。

裴松之注引《魏氏春秋》中荀彧“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诸侯景从”的比喻,更将曹操的政治手段与春秋霸主相提并论,试图赋予其“匡扶汉室”的道德正当性。

但站在正统立场的史家对曹操的评价则尖锐得多。

范晔在《后汉书》中首言曹操“操虽托名汉相,实为汉贼”,将其定性为篡权者。

这种批判在宋代达到顶峰:司马光《资治通鉴》虽肯定曹操“知人善任,难眩以伪”的政治才能,却仍以“以魏代汉,违天逆理”否定其政权合法性;朱熹更从理学“正名”思想出发,称曹操“乘势窃据高位,使汉室倾覆”,将其归入“篡逆”之列。

值得注意的是,曹操杀孔融、诛杨修等事件,被后世史家反复渲染——《后汉书·孔融传》记载曹操以“大逆不道”罪名处死孔融,甚至株连其子女,这种“滥杀名士”的形象成为其“奸雄”标签的重要注脚。

二、军事才能与统一北方的历史功绩

曹操的军事成就构成其历史评价的核心正面维度。

从讨董卓、灭袁绍到征乌桓,他以“兵以义动”的策略(《曹操集·军谯令》)完成北方统一。

官渡之战中,他以两万兵力大破袁绍十万大军,被陈寿赞为“以少胜多,用兵如神”。

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分析此战:“操之胜也,以智,绍之败也,以愚”,指出曹操在战术调度与人心收揽上的优势。

建安十二年(207年)北征乌桓,曹操“堑山堙谷五百余里”(《三国志》),彻底肃清北方边患,其《步出夏门行》中“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诗句,正是军事雄心的写照。

曹操的军事思想体现为“因事设奇,谲敌制胜”(《三国志》)的灵活策略。

他注解《孙子兵法》,提出“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作战理念,在徐州之战中以“围城打援”破吕布,在潼关之战中以“离间计”败马超,均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智慧。

但后世对其杀戮政策多有批评:《后汉书·陶谦传》记载曹操攻徐州时“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这种屠城行为被视为其“残暴”的证据。

清代赵翼在《廿二史札记》中试图为其辩解,称“汉末兵争,屠戮百姓,固常事”,将其行为归因于时代局限,却也无法完全消解历史争议。

三、政治革新与制度建设的深远影响

曹操在政治与经济领域的革新举措,深刻影响了汉末三国的历史走向。

他推行“唯才是举”政策,建安十五年(210年)颁布《求贤令》,明确提出“士有偏短,庸可废乎”,打破两汉以孝廉为主的选官制度,为寒门士人开辟上升通道。

这种用人理念被陈寅恪称为“曹魏政权的核心精神”,认为其“摧毁汉代儒家秩序,代之以循名责实的法家精神”。

但这一政策也被后世视为破坏传统礼教的根源——《晋书·阮籍传》中“礼岂为我辈设耶”的放诞之风,某种程度上可追溯至曹操对名教的冲击。

经济上,曹操推行屯田制,“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三国志》),通过军屯与民屯结合,迅速恢复北方经济。

据《魏书》记载,屯田制使“所在积谷,仓廪皆满”,为曹魏军事扩张提供了物质基础。

他还改革货币制度,稳定物价,抑制豪强兼并,史载其“重豪强兼并之法,百姓喜悦”(《三国志》)。

这些举措使北方在战乱后得以复苏,为后来西晋统一奠定了经济基础。

但屯田制下农民被束缚于土地,人身依附关系加强,也为魏晋时期的部曲制度埋下伏笔。

西、文学成就与建安文化的开创者

曹操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与其政治形象形成奇妙的张力。

作为建安文学的领袖,他的诗赋“梗慨多气”(刘勰《文心雕龙》),开创了“建安风骨”的文学范式。

《蒿里行》中“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写实笔触,将汉末战乱的惨状凝固为文学记忆;《短歌行》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苍茫感,将政治抱负与生命哲思熔铸一炉。

钟嵘《诗品》虽将其诗列为“下品”,却也承认其“曹公古首,甚有悲凉之句”,指出其文学风格的独特性。

曹操对文化的推动体现在对文人集团的扶持。

他在邺城建立铜雀台,招纳“三曹七子”,形成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文人集团。

这种文化聚拢行为,不仅促成了建安文学的繁荣,更使北方成为乱世中的文化中心。值得注意的是,曹操的文学创作常被后世政治化解读:

朱熹认为其诗“只是要作好语言,夸眩人耳目”,将文学才能视为政治权谋的延伸;而近代学者鲁迅则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称曹操为“改造文章的祖师”,肯定其对文学世俗化的推动。

五、性格矛盾与历史评价的多元嬗变

曹操的性格在史书中呈现出惊人的复杂性:他既“外宽内忌,用人惟才”(《三国志》),又“矫情任算,不念旧恶”——收降张绣、重用贾诩的典故,展现其政治胸襟;而杀边让、戮崔琰的记载,又暴露其猜忌残酷的一面。

这种矛盾性在《世说新语》中被演绎为“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极端利己主义,尽管裴松之注引《魏书》称此语为“讹传”,却成为后世塑造曹操“奸雄”形象的核心符号。

历史评价对曹操的态度经历了显著的嬗变:

唐代李世民在《祭魏武帝文》中称其“雄武之姿,栋梁之任”,虽批评其“观沉溺而不拯”的局限性,仍以帝王视角肯定其功业;

宋代因“正统”观念强化,曹操被彻底打入“奸贼”行列;

元代杂剧中“白脸曹操”的舞台形象,将其负面评价通俗化;

至近代,随着历史观的革新,郭沫若在《替曹操翻案》中极力推崇其“反儒反孔”的革新精神,认为“曹操对于民族的发展和文化的发展有大贡献”;

而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则强调其“代表地主阶级利益”的局限性,指出其改革未能根本解决社会矛盾。

六、历史定位的再审视:乱世中的现实主义政治家

曹操的历史角色本质上是一个打破传统秩序的革新者。

他身处汉末礼教崩坏、天下大乱的时代,以“务实”精神重构政治规则——既非纯粹的“奸雄”,也非传统意义上的“圣主”,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现实主义政治家。

其“挟天子”的策略,既是对汉室衰微的现实妥协,也是对中央集权的变相维系;其“唯才是举”的政策,既冲击了门阀制度,又为自身政权注入活力。

这种矛盾性恰恰是其历史魅力的来源:他既无法摆脱时代赋予的局限性(如屠城、专权),又以超越时代的眼光推行改革。

从更宏观的历史视角看,曹操的统治标志着中国从汉代经学政治向魏晋玄学政治的过渡。

他对名教的解构、对实用主义的推崇,客观上为思想解放开辟了道路,但其建立的曹魏政权最终被司马氏以“名教”名义篡夺,又形成了历史的吊诡循环。

正如钱穆在《国史大纲》中所言:

“曹操只能做一时的奸雄,却不能成为百世的楷模”,这种评价道破了曹操历史地位的本质——他是乱世中应运而生的枭雄,以铁腕与智谋重塑了时代格局,却因制度设计的缺陷与道德争议,难以成为传统史观中的“正统明君”。

结语:在雄才与争议中永恒的历史符号

曹操的历史评价之所以绵延千年而争论不休,正因其形象本身蕴含着多重历史密码:他是军事家、政治家、文学家,也是权谋家、改革者、争议者。

从陈寿“超世之杰”的赞誉到朱熹“汉贼”的批判,从舞台上的白脸奸臣到近代史学中的革新先驱,曹操的形象始终随着时代思潮而变迁。

这种复杂性恰恰印证了其历史影响力的深度——他不仅是三国时代的核心人物,更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能在政治、军事、文化多个维度留下深刻印记的复合型人物。

无论后世如何评价,曹操作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经典形象,早己超越具体的历史判断,成为一个承载着中国人对权力、智慧与道德复杂思考的文化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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