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书房
张益达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砸在青砖地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前来报信的染坊二管事,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嘶哑:“你…你说什么?雪青流霞的染缸…被砸了!
行儿他让人打断了闹事者的腿?还要瑞祥隆、万锦阁和黑水帮三天内赔一万五千两!”
二管事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将染坊内发生的雷霆手段,从封锁、搜捕、断腿到审问、算账、索命般的威胁,
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连张行那少一两,晚一刻,就送他们喂鱼的冰冷话语都学得惟妙惟肖。
书房内死寂一片,只有张益达粗重的喘息声。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案前急促地踱步,手指无意识地颤抖着。
一万五千两!这哪里是索要赔偿?这分明是即将开战的号角!张益达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早知儿子要做些什么,可当这一刻真正以如此酷烈、如此不留余地的方式降临,他依旧感到了窒息般的冲击。
“老爷…少爷他…会不会太…太…”二管事嚅嗫着,想找个合适的词,“太激烈了?那三家,尤其是黑水帮吴西指,背后可是站着…”
“激烈?”张益达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脸上没有责怪,反而是一种混杂着惊惧与最终决断的奇异潮红,“不!这不是激烈!这是…时候到了!”
与此同时,广元县城西门。夕阳时分,正是城门将关未关,人流归家、商旅赶路的喧嚣时刻。
突然,一阵惊恐的尖叫和骚动从城门内侧爆发开来,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啊——!”
“死人啦?!”
“我的天!那…那是什么?!”
人群如同潮水般惊恐地向后退开,让出了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一个浑身是血,沾满污泥和紫青色染料污渍的人形物体,正像蛆虫一样,在地上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前蠕动爬行!
正是那个被打到脚踝,被张行赶来报信的瘦子!
他的衣服破烂不堪,眼神涣散,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恐惧在驱动着他爬行。
他口中还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念叨着模糊不清的词句:“三…三天…一万…五千两…瑞祥隆…万锦阁…黑水帮…张爷…饶命…嘉陵江…喂鱼…”
这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惨状,瞬间引爆了整个城门口的恐慌和议论!
“嘶…这…这不是城南癞皮狗侯三吗?黑水帮的爪牙!天杀的!谁把他打成这样?”
“听!他说什么?瑞祥隆?万锦阁?黑水帮?一万五千两?张爷?…哪个张爷?”
“还能有哪个张爷?!张家染坊那位刚回来的少东家,张行!”
“我的老天爷!他…他竟然敢…敢把吴西指的人打成这样丢出来?还要一万五千两?!”
“快看!他爬过的地方…那紫青色的…是张家那独门的‘雪青流霞’染料!听说一缸值上千两!天,这是把张家的命根子砸了?难怪张阎王发飙!”
“完了完了…广元城要出大事了!快走快走!”
侯三那惨不忍睹的爬行,如狠狠地烙在了每一个目睹此景的广元人心中,也将张行这个名字,连同他那冷酷血腥的报复和天文数字的索赔,瞬间传遍了全城。
城西,黑水帮盘踞的顺风赌坊深处,密室内门窗紧闭,烛火摇曳,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焦躁与恐惧。
瑞祥隆广元分号的孙掌柜,万锦阁的钱万贯,以及黑水帮龙头吴西指,三人围坐,几人都收到消息,因此在此集会。
孙掌柜脸色灰败,额头上冷汗涔涔。钱万贯则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眼中交织着惊惧和难以置信的愤怒,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疯子!张行就是个疯子!一万五千两!他…他怎么不去抢国库?!侯三那废物!怎么就把我们全供出来了!”
吴西指的脸色最为阴沉,他右手残缺的西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眼神阴鸷如毒蛇,扫过惊惶的两人,声音沙哑而冰冷:“供出来又如何?他张行敢动我黑水帮的人,还丢在城门口…这仇,结死了!”
“吴龙头!现在不是说狠话的时候!”孙掌柜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张行…他不是在说笑!侯三那样子…他是真敢杀人!真敢灭门啊!
我们瑞祥隆认栽!认栽还不行吗?五千两!我们瑞祥隆认出五千两!破财消灾!”
钱万贯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闪过巨大的肉痛,但想到侯三那凄惨的模样和“灭门”二字,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倒了贪婪。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我万锦阁…也认!五千两!我们两家凑一万两给他!吴龙头,你们黑水帮…也出五千两!
咱们三家凑齐这一万五,赶紧把这尊杀神送走!”“五千两?!”吴西指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射出凶光,残缺的西指狠狠戳在桌面上,
“放屁!老子哪来的五千两?!”他豁然起身,脸上带着一种被羞辱的暴怒和难以言喻的底气:“我吴西指在广元城混了这么多年,
靠的是手上的刀把子,是背后周大人的面子!不是靠给人当孙子送银子!他张行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有点臭钱的商贾,一个在城外弄点破铜烂铁的匠户头子!
也敢敲诈到我黑水帮头上?还要一万五千两?我呸!”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孙掌柜和钱万贯:“你们怕他?老子不怕!周大人新官上任,正愁没地方立威呢!他张行敢动我黑水帮,就是打周大人的脸!
老子这就去禀报周大人!我倒要看看,是他张行的棍子硬,还是朝廷的官法大!想让我吴西指出一个铜板?门儿都没有!”
吴西指说完,猛地一甩袖子,带着几个心腹手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密室,留下孙掌柜和钱万贯面如死灰地呆坐在原地。
钱万贯看着吴西指消失的方向,肥脸上满是绝望:“他…他这是要拉着我们一起死啊!”
孙掌柜瘫在椅子里,眼神空洞,喃喃道:“完了…一边是索命的阎王…一边是…是官匪勾结的刀山…这广元城…真的要变天了…”
密室内的烛火,在凝重的死寂中,不安地跳跃着。
三家看似牢固的同盟,在张行冷酷的断腿威胁和吴西指刚愎自用的拒绝下,己然出现了致命的裂痕。风暴,正以更猛烈的姿态,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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