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素素在S市陪着奶奶住了几天，安稳而温馨。每日遛弯、去和李奶奶拉家常、买菜，晚上看奶奶坐在沙发上缝缝补补。她也全身心的放松了下来。
每晚莫寒都会准时发来视频聊天，让简素素心里悄然滋生了别样的思绪。
起初只是一些我到家了的家常，渐渐话题蔓延。
莫寒会讲“云景苑”的收尾琐事，新地块的规划进展，偶尔讲讲许致远接手林桐工作后闹出的窘境。他低沉平稳的声音，带着穿透距离的安定。
“家里都好？奶奶今天怎么样？”莫寒的声音夜晚格外清晰。
“都好，奶奶今天多吃半碗饭呢。下午公园碰到张奶奶，聊了好久。”简素素靠在床头，手指绕着头发。
“那就好。S市凉了，记得添衣。”
“知道啦！”她嗔怪，嘴角却弯起，“你呢？下午看你在开会？”
“嗯，新开发区配套协调会，刚结束，我还没到家。”他靠在车后座，捏了捏眉心，声音疲惫，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就是…有点想你。”
这轻轻一句，像石子投入心湖。简素素握紧电话，脸颊微热。视频那头也静了，只有车窗外，车来车往的细微轰鸣声，仿佛能听见彼此呼吸。无声的甜意在夜色里流淌。
“素素啊，”奶奶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跟小寒说完没？早点睡！你待好几天了，工作别耽误，差不多回去吧！”
奶奶无心的话，点破了简素素心底悄然生长的、未细想的念头。该回去了。工作是一面，心底那份对莫寒的依恋，此刻清晰无比。她想念H市那个有他的家了。
“奶奶催我睡了。”她声音更轻，带点羞涩，“你也早点休息。我…看看明天机票。”
“好。”莫寒含笑，“定了航班告诉我，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简素素望窗外S市灯火，心己飞向H市。归心似箭取代了清闲。她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机场大厅人流如织。简素素推着行李，目光扫过安检口附近休息区，脚步一顿。
靠窗位置坐着熟悉身影。林桐
她穿着米白色利落风衣，长发束起，淡妆掩去些许慵懒，恢复干练。只眉宇间残留一丝疲惫与紧绷。她低头滑动手机，脚边一个小登机箱。
简素素心头一跳，快步走去：“桐桐？”
林桐抬头，见是她，眼中闪过惊讶、窘迫、安心与紧张交织。她扯出不太自然的笑：“素素？你…也今天回？”
“嗯，奶奶赶我回来上班。”简素素坐下，打量她，“想好了？”目光落向登机箱。
林桐避开视线，看窗外起落飞机，声音刻意平静：“没什么想不想。休息够了，该回去工作。姜羽那边…再不管真要上天。”她顿了顿，“我决定回去工作，与他无关。”
简素素了然。闺蜜骄傲倔强，即使有别念也绝不承认。用工作作回归理由，最安全也护自尊。
“行，工作狂归位。”简素素笑着拍拍她肩，“正好同路，有伴儿。”
林桐松口气，感激看她一眼。有闺蜜在，风浪似也没那么可怕。
两人托运安检，在登机口咖啡厅坐下。简素素给莫寒发信息告知航班及林桐同行。林桐沉默捧杯，眼神放空。简素素不多问，聊起轻松话题，缓解压力。
飞机降落H市。林桐深吸口气，脚步却微滞，眼神飘忽扫视接机人群。
简素素推车在前，一眼看到出口处挺拔身影。莫寒深灰羊绒大衣，身姿笔挺，在嘈杂中醒目。他专注望出口，捕捉到简素素时眼眸骤亮，唇角扬起温暖真实的弧度。
“素素！”他大步迎上，自然接过行李车，目光细巡她脸，“累吗？”
“不累。”简素素笑摇头，见他疲惫顿消，心被暖意填满。刚想回头拉一下林桐，目光一偏，见莫寒身后不远处另一显眼身影——许致远。
他目光牢牢锁在林桐身上。他似乎不再钟爱那些花衬衫，剪裁合体的黑大衣，搭配米色衬衫，眼神也无往日意气，满是紧张、忐忑与卑微期盼。他站着，双手局促插袋，像等候未知。
林桐脚步彻底停住。
见许致远刹那，全身血液冲顶又速褪，留下冰凉僵硬。那晚刺眼灯光、喧嚣音乐、漫天气球、无数镜头…拼命想遗忘的尴尬窘迫窒息感，海啸般淹来。她脸色微白，下意识想后退躲回登机口。
“桐桐…”许致远声音微颤，试探着向前一步，又不敢太近。
林桐猛地低头，避开他目光，唇抿倔强首线，一言不发。空气凝固，只剩广播与嘈杂。
莫寒简素素对视，无奈。莫寒轻拍简素素手背，示意她先走，留空间给两人。简素素会意，担忧看一眼僵立的林桐，随莫寒推车挪开几步，保持关注距离。
许致远看林桐抗拒姿态，眼底光黯，固执恳求未消。他深吸气，鼓足勇气再开口，声音更低更诚：“桐桐…我知道，那晚的方式让你很难堪，很生气。我太自以为是，完全没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他艰难吞咽，“我不求你立刻原谅。只求你…给我个机会送你回家，好吗？就一段路。我保证，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或者…我什么都不说。就让我送你回去，行吗？”
他伸手，指向她脚边登机箱，姿态放低：“箱子…我拿？”
林桐依旧低头，沉默如雕像。时间煎熬。许致远心渐沉，绝望将淹时，他看到林桐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然后，她极其轻微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地点了一下头。
许致远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他生怕林桐反悔，几乎是屏住呼吸，动作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林桐脚边的登机箱拉杆，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他甚至不敢去看林桐的脸，只是低声道：“车…车在那边。”
林桐依旧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有些僵硬地跟在他身侧半步远的地方，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自始至终，她没有看许致远一眼。
简素素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离去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她挽住莫寒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低声道：“总算…迈出第一步了。”
莫寒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也追随着那两道身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城的高架上。车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和引擎的低鸣。
林桐坐在副驾驶位，身体微微侧向车窗，目光固执地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却照不进她此刻封闭的心境。她全身的线条都是紧绷的，像一张拉满的弓，无声地抗拒着身边这个人的存在。
许致远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散发出的冰冷抗拒，那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窒息和心痛。他几次想开口，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是林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声音很轻，很冷，没有一丝起伏，依旧看着窗外：“我回来，只是因为放不下工作。姜羽那边不能没人管，我的责任。” 她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许致远的心猛地一揪。“我知道。”他声音沙哑，带着苦涩，“是我…用了你最不喜欢的方式，把事情搞砸了，让你难堪，也耽误了工作。对不起。” 他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
林桐放在腿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那句“对不起”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她没回头，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了一丝。车窗玻璃模糊映出许致远的侧脸，专注开车，眉头锁着，眼下有淡淡青黑。她想起简素素说的他被姜羽团队“刁难”、焦头烂额的样子…心里某个角落，泛起一丝被她迅速压下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她回来是为工作。但看着身边这个疲惫又小心翼翼的男人，她无法否认，心底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软。
她硬起心肠，语气平静近乎冷酷：“不用说对不起。工作就是工作。至于那晚…许总，我们都当没发生过。以后，只是工作关系。” “许总”二字，划清界限。
“当没发生过…”许致远低声重复，心像被攥紧。他猛地将车驶入临时停车带，停下。转头，首视林桐固执看向窗外的侧脸。
车内昏黄光线勾勒着她的轮廓和眼中的冰冷。许致远的心沉到底，破釜沉舟的勇气却涌上来。他不再卑微求原谅，带着绝望后的清醒和决心，一字一句道：“好，工作关系。我尊重。但那晚，对我，不可能当没发生。它是我犯的错，教训深刻。它让我明白我有多自以为是，多不懂你。我不会再纠缠，不会让你困扰。但请允许我，用以后的时间，用行动，去弥补，去学习，学懂你，尊重你。不奢求什么，给我点时间，让我学着重来，好吗？哪怕…只从一个合格的工作伙伴开始。”
声音低沉清晰，沉甸甸的。不再提“喜欢”或“感情”，只谈“错误”、“教训”、“弥补”和“学习”。
林桐身体僵了一下。终于，极其缓慢地，她转过头，第一次真正看向许致远的眼睛。那双眼里，没了志得意满，没了算计的“深情”，只有深不见底的懊悔、沉痛，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等待。
西目相对。时间凝固。
林桐在那双眼里看到了太多。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见地，再次点了一下头。然后，迅速将头扭回窗外，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泄露什么。
这一次，她目光虽仍投向窗外，紧绷的肩膀却似乎松了一丝丝。车内，依旧沉默。但这沉默，不再冰冷刺骨，而是多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重却也微妙转折的意味。
许致远看着她的反应，那颗悬在深渊的心，终于抓住了一根纤细的稻草。他不敢多言，深深看她侧影一眼，重新发动车子汇入车流。前路漫长艰难，但至少，他为自己争到了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从零开始，学着真正去理解和尊重她。
林桐感受着平稳行驶的车身，望着窗外掠过的光影，心底那丝被她强行压下去的感觉，混合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悄然蔓延。回来，是为了工作。但此刻，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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