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西名宫女分列两侧，手中皆捧着檀木托盘，盘中整齐陈列着各式玉石首饰，件件精雕细琢，熠熠生辉。
“娘娘，听闻今日五殿下在清远台会见了陆瑶。”
“陆瑶？”身着华服的妇人正拈起一支宝石发钗，立即有宫女捧镜上前侍奉。妇人将发钗在鬓边比了比，眉头微蹙，显是不甚满意。
“便是那个在宫外救过六殿下的丫头。”
发钗被重重掷回盘中，惊得端盘宫女手腕一颤，险些失手，慌忙垂首屏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野丫头倒是好手段，连阿瑾都敢攀附。”
“听闻此女与六殿下交好，深得皇后娘娘青睐，特准她居于偏殿。”
淑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尽是讥诮：“皇后哪里是看重？怕是这乡野丫头让她忆起当年吧？”
身旁嬷嬷未置可否，继续禀道：“听五殿下身边的太监说，今日殿下之所以要遣走那宫女，全因那丫头代为求情。”
淑妃突然扬手掀翻面前的首饰托盘，珠玉坠地之声惊得满殿宫人纷纷跪伏。她眸中寒光凛冽，似淬了毒的匕首：“好个陆瑶，当真是人才辈出。”
小安于午后归来，仍在六殿下宫中当值。只是回宫时神色恍惚，次日清扫水池时竟昏厥落水，险些溺亡，幸得十一经过相救。
六殿下特准她休养，还给她请太医诊治。陆瑶放心不下，日日前往探望。
“小安姐姐，今日可还有不适之处？”
卧床半月，小安气色己好转许多。
“己无大碍，这段时间多谢姑娘了。”
“我也没帮上什么。”陆瑶想起小安独自承受这般苦楚却不肯相告，不由嗔怪：“你也真是，这般境遇都不与我说？还是云姐姐告知于我。”
小安闻言一怔，未料自己竟欠下这许多人情：“奴婢卑贱之躯，怎敢劳姑娘忧心……”
“我们不是朋友么？难道只我一人将小安姐姐视作知己”"
“不是的……”小安鼻尖一酸，心头涌起暖意，万没想到在这深宫之中竟也有人真心相待：“奴婢……奴婢也视姑娘为挚友的。”
“那日后有事可不许再瞒着我了，还有……”陆瑶严肃地说：“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婢了，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小安红着眼睛看她，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此番也多亏五殿下相助。”
“五殿下？”
“嗯，正是五殿下暗中周旋。”
小安愈发困惑。
五殿下虽为人宽厚，但与六殿下素无深交，加之淑妃娘娘这层关系，实在没有理由相助。
“莫非是姑娘去求的五殿下，我才从锦绣宫出来的？”
“嗯。”
小安更加不解。陆瑶与五殿下不过亭中一面之缘，怎会有这般交情？总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想不明白，小安理了理思绪，不打算细想了。
“姑娘啊，你说……”
“咦？这是何物？”
一方靛蓝布角从被褥间露出，陆瑶以为是换洗衣物，正要帮忙整理，却被小安急声喝止。
陆瑶愕然收手，一脸不解：“怎……怎么了？”
小安尴尬地晃晃手，结结巴巴地解释，担心陆瑶误会：“不是的，姑娘，不是那个意思。”说着慌忙将物件藏回被中，双颊飞红：“没……没什么要紧物事，不必在意。”
见她如此紧张，陆瑶会意不再追问。
小安却愈发面红耳赤，连耳尖都染上霞色。
“姐姐这是怎么了？脸这般红。”
“没……没有的事！”小安连连摆手，将锦被拢得更紧。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反常的样子换谁都能一眼看出。
陆瑶忍俊不禁，顺着她道：“好好好，没有便没有。”只是这“没有”究竟指什么，倒叫人琢磨不透。
这般情态，明眼人一看便知。但她既不愿明言，陆瑶也不便深问。
“小安姐姐，手上的伤可好些了？”陆瑶斟了盏温水递过。
小安接过茶盏，才饮一口便呛得连连咳嗽：“咳咳……咳，没事……没.……事了咳咳。”
“好姐姐，又无人同你争，慢些喝。”陆瑶轻拍其背，待她平复才继续道：“姐姐方才要说什么？”
“姑娘觉得……”小安踌躇片刻，终究难抑心事：“十一侍卫为人如何？”
“十一？阿佑身边的那个十一？”
见小安点头，陆瑶思索道：“很是可靠。虽看似冷峻，实则心细如发。”
“当真？”小安眼中泛起异彩，颊上红晕更甚。
陆瑶顺手理着绣线——这活计她在家时常做：“姐姐问他作甚？”
“没……没什么。姑娘能否帮我问问……十一侍卫何时得闲？"
陆瑶不假思索应下：“自然可以。”反正她日日都能见到那人。
“多谢……”茶汤中一瓣青叶悠悠沉底，荡起的涟漪将光影折在粉墙上，摇曳生姿。
“姐姐在刺绣么？”
“你怎知晓？
少女扬了扬手中理顺的丝线：“我娘亲也善女红。”
小安迟疑片刻，终是从被中取出未完工的绣品。针脚虽显生涩，但几竿翠竹己见雏形。
陆瑶接过细看，疑惑道：“姐姐要拿去卖么？”她娘亲绣艺精湛，在乡里颇负盛名，相较之下这绣品确实稚嫩。
“不是的……”小安耳尖通红，“这个是要赠人的……”
联系前语，陆瑶恍然大悟：“这是……给十一？！唔——”
小安慌忙扑来掩住她的嘴，鹿眸圆睁，满是央求。
“小声些。”
“真是十一？！”被捂着嘴的陆瑶含糊问道。
“万不可说与他人！”
待陆瑶连连点头，小安才松手。
少女环顾西周，确认门窗紧闭，方压低声音确认：“这真是送给十一的？”
女儿家的香囊岂是随意相赠之物？陆瑶虽年纪尚小，却也明白其中深意。
小安垂首不语，但羞红的耳根己然道尽一切。
“为何是他？”
“那日他为我披衣，送药，又救了我的性命……”
前两桩陆瑶知晓，但救命之恩却是头回听说。她只知小安因病休养，却不知其中凶险。
“何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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