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未歇，宫道上的积雪己没过脚踝，二人踏雪而行，步步谨慎。远处宫殿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穿透雪幕，隐约可闻。
“这宫宴当真热闹，隔着这般远还能听见乐声。”陆瑶呵出一口白气，提着自己的裙摆跟在小安身边。
“听闻教坊司为今日宫宴，数月前就开始筹备了。”小安紧了紧衣领，又瞥见陆瑶探究的目光，话锋一转："姑娘是头一回听说宫宴吧？”
“嗯。”陆瑶老实点头，眼中闪着好奇，“小安可曾去过？那宫宴上都有些什么？”
“我……我也不太清楚……”小安局促地搓了搓冻红的手指，“曾经随膳房的师傅来过一次，不过只在殿外远远张望过……”
“膳房师傅？”
“啊……是，奴婢原本是在御膳房当差的……”小安嘴角扯出个勉强的笑，眼底却泛起旧事带来的涟漪。
陆瑶虽不明就里，却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凝滞。她搓了搓胳膊，转移话题：“这宴会还要多久？天寒地冻的，实在难熬。”
小安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笙箫正酣：“怕是才到热闹处呢。”
“每年都这般久吗？”陆瑶又呵出一口白气。
“嗯……旁观者总觉时光漫长”小安轻笑，“身在其中反倒不觉了。”
陆瑶会意点头，正如她逛灯会时，不到摊贩收摊，总不愿归去。
“姑娘可是走乏了？”小安注意到她面色有些发白，说话似乎也在喘气。
陆瑶身上那厚重的狐裘虽能挡风，但行走时却是个负担。
陆瑶眼睫轻颤，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小声说是，所幸前方恰有座赏雪亭，可暂作歇脚之处。
“姑娘且在此歇息，宫宴一时半刻结束不了。”小安点亮烛台，仔细掩好雕花木窗，将风雪隔绝在外。
陆瑶裹紧披风，蜷在椅上，恨不能将自己裹成粽子。
“此处无炭火，姑娘可是冷了？”
陆瑶看了看她，哆嗦了一下，抿着嘴没有回答。
小安不解，走近了见她身上都在隐隐发抖。
“姑娘？？”小安伸手握住陆瑶的手掌，冷得像冰块一般，“怎么这样冷？姑娘，要不我们回去等吧？冻坏了可怎么好？”
想到此行不易，陆瑶摇头：“无妨……是汤婆子凉了。”说罢，陆瑶便将怀里的汤婆子拿了出来。
小安却有些怀疑，这是她们出门前海芽姑娘灌的，怎么这么快就凉了？
果然，一试就拆穿了陆瑶的谎。
“姑娘，时间还早，我们先回去吧！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体，天寒地冻的，冻着了好多好吃的都吃不了了。”小安好声好气地哄着，忽瞥见她瑟缩的脚尖，“姑娘，您的鞋袜……”
雪水早己浸透绣鞋，陆瑶歉然道：“原想着路途不远……谁知走了这样久……我没事的。”
小安又急又心疼：“姑娘，您这般不顾惜身子！”
陆瑶鞋袜湿了必是要换的，可若是现在走回去也要花很多时间，人也免不了被冻着，但放着不管的话，等宫宴结束，也不知还要多久……
眼下带着陆瑶回去是不行，只得先解燃眉之急：“姑娘，快把湿鞋袜脱了。”
待陆瑶乖乖照做，小安语气软了下来：“姑娘，下次可不许了。”
陆瑶乖乖点头。
小安将陆瑶身上的披风脱下，给她盖着腿，又小心给她裹着脚腕处。陆瑶穿的厚，又有汤婆子给她暖手，身上渐渐暖了起来。
“奴婢去去就回，姑娘千万在此等候。”
“小安……”陆瑶揪住她的衣角，“我还是随你同去吧？”
“外头风雪正紧，别在冻着姑娘。”小安系紧斗篷，“奴婢脚程快些。”
说罢提起风灯，踏入茫茫雪夜。灯笼的光晕渐行渐远，最终化作雪幕中一点微光。
风雪中的亭阁内，远处宫殿传来的丝竹声若隐若现，却终究敌不过窗外呼啸肆虐的寒风。
烛台上跳动的火焰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晕，那圈圈光晕点亮了少女稚嫩的脸庞。陆瑶不安地轻轻挪动身子。
“怎么这么黑啊……”陆瑶忍不住小声嘀咕着，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阿娘……”
虽然身上己经不觉得寒冷，但心里却涌起阵阵不安。她害怕地蜷缩起来，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的膝盖，可那件厚重的披风却不知趣地滑落在地。
“诶？呜呜……”
屋内似乎变得越来越暗，陆瑶实在太过害怕，根本不敢俯身去捡那件披风，只能用长袄的下摆勉强遮住的双脚，然而刺骨的寒意还是顺着脚底蔓延上来。
真是祸不单行，这边披风才刚滑落，那边的烛台居然也熄灭了。
“不会吧……”
陆瑶害怕地小嘴，把脸深深埋进膝盖之间，认命般地紧紧抱住自己，只盼着小安能快些回来。
外面白雪皑皑，雪光透过窗纸映照进来，隐约可见屋内那个缩成一团的可怜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小安？”陆瑶抬起头仔细聆听，然而脚步声又消失了，“怎么回事？”
陆瑶刚想站起身查看，门却在此时被推开了。
“啊！”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陆瑶脚下一滑，踩着披风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疼得她首抽气。
“好痛……”陆瑶浑身都疼，都不知该先揉哪里。
“殿下！”一个侍卫迅速冲进来，挡在来人面前，"大胆！你是哪个宫的宫女？竟敢……”
"无妨。"那声音纯净清冽，宛如江南三月的细雨，"你且退下。"
陆瑶疼得一时站不起来，只能抬头望去。
一位身着青玉色大氅的少年正神色淡漠地注视着她，身旁的侍卫也皱着眉头打量过来。
“殿下……”
少年抬手止住侍卫的话，不急不缓地说道：“出去等候。”
“遵命……”侍卫躬身行礼，临走前又深深看了陆瑶一眼。
“可有碍？”
陆瑶抬眼看去，在朦胧的光线中只见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一时竟看得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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