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意？瑞王会有什么深意？”
黄崇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
“王府的奴才贪渎不法，清理门户天经地义！至于你说王昭卿‘擅自’调动禁军……”
他放下茶盏，发出一声嗤笑：“你可知那些兵丁从何而来？”
黄仲岳一怔：“不是说是禁卫军……”
“是徐文广的虎卫！”
黄崇炎打断他，目光带着几分失望，喝问道：“徐文广是谁？瑞王妃的亲舅舅！王妃求助母舅，舅舅派家兵帮外甥女清理门户，这是哪门子的‘擅自调动禁军’？这是家务事！合情！合理！合法！”
黄仲岳被父亲一连串的反问噎住，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可是父亲，那些官员……”
“那些官员？”
黄崇炎冷哼一声，带着洞悉一切的淡漠，沉声说道：“他们若自身清白，王昭卿能凭空构陷？自己手脚不干净，被人揪住了尾巴，怪得了谁？”
其实，黄崇炎早就听说了瑞王府发生的事，那时候王昭卿还在带着人查账，他就找徐文广问了调兵的事，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此事从头到尾，都是谢家那丫头在主持，王昭卿不过是依律行事，替瑞王府清理门户罢了！与朝堂政争何干？与立储何干？你此时插手替那些蛀虫出头，才是授人以柄，引火烧身！给齐王和你妹妹惹祸呢！”
黄崇炎的话语如同冰水，紧接着又点了他一句。
“李宏的表妹，是你新纳的那房妾室？”
刚刚心腹的管事来回报的，正是瑞王府涉案之人与他家有些什么关联，黄仲岳的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这做爹的？
黄仲岳心头一凛，后背渐渐渗出冷汗。
若将此事与立储挂钩，意图打压瑞王，反而显得做贼心虚，黄家想包庇门生，甚至……
像是在为齐王萧锐扫清障碍？
“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思虑不周了。”
“说到谢家那丫头……茜茜这孩子，行事颇有章法，有胆有识。可惜啊……”
黄崇炎轻轻叹了口气，满是惋惜的说道：“本该是我黄家的长孙媳。”
提起这个，黄崇炎的目光不由得朝着景园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语气陡然转冷，骂道：“都是建钊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眼皮子浅，行事荒唐！放着明珠不要，偏去捡那……”
“咳！”
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在书房门口响起。
黄崇炎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他的夫人王氏，正由丫鬟搀扶着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隐含提醒。
而在王氏身后半步，站着面色有些苍白的谢菁菁，以及神情尴尬、垂首不语的黄建钊。
刚才黄崇炎最后那句怒斥，他们多半是听到了。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祖父那毫不留情的评价，让黄建钊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可他不敢反驳，更不敢抬头看祖父严厉的眼神，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王氏笑着打圆场，仿佛没听见刚才的话，只关切地问起了谢菁菁。
“菁儿啊，这几日胃口可好些了？心口还疼不疼？祖母让厨房炖的燕窝，你可按时用了？”
谢菁菁之前听到黄崇炎将谢茜茜比作“明珠”，提到她的时候话虽然被王老夫人打断了，但想必也不是好话。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听到王氏一问，立刻换上了一副柔弱温顺的模样。
她微微福身，声音轻柔得像春日的微风。
“多谢祖母挂心，孙媳好多了。燕窝每日都用的，只是……只是胃口还是不大开，许是这孩子闹腾。”
她如今己经养成了习惯，说话间总会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尽管此刻尚未显怀，但时刻提醒他人，这里头可装着相府的“嫡重孙”呢！
凭什么谢茜茜那个贱人就是明珠？
她凭什么得到老相爷的惋惜？
谢菁菁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嫉妒，眼波流转间，瞥见黄崇炎脸上那的尴尬和不自在。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越发乖巧。
“祖父……”
谢菁菁怯生生地看向黄崇炎，带着恰到好处的孺慕和一丝撒娇的意味。
“孙媳……孙媳有个不情之请。前日孙媳和夫君商量孩子的名字……孙媳还是想请祖父为这孩子赐名。”
她说着略带娇嗔地瞥了身旁的黄建钊一眼。
“夫君倒是想了几个，可孙媳听着……不是太文绉绉的拗口，就是太随意了些，难登大雅。祖父是当世大儒，文坛魁首，起的名字必定是极好的！”
她微微红了脸低下头，一副害羞又期待的小女儿情态。
这番话既捧高了黄崇炎，又暗贬了黄建钊，让老相爷刚刚心里想发却没发出来的那股火，无的放矢就这么散了。
最重要的是，她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到了象征家族未来的“嫡重孙”身上，让黄崇炎思量思量，如今对相府来说，谁才是真正的明珠！
果然，黄崇炎紧绷的脸色变得慈祥，眼神中也透出真切的暖意。
重孙！
这可是黄家第西代的嫡长血脉！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了笑容：“嗯……取名是大事，容祖父好好想想。”
“老头子，你可别从那些文绉绉的古籍典故中找名字！建钊起的那几个名儿，什么‘怀瑾’、‘吾瑜’，听着是雅致，可小孩子家家的，叫着多拗口？”
王氏在一旁看着心知肚明，这是谢菁菁巧妙的化解了尴尬气氛。
她故意打趣丈夫道：“你当年给老大起名‘伯良’，给老二起名‘仲岳’，听着倒是方正，也没见多有新意嘛！要我说啊，你们祖孙俩在这事上，怕是半斤八两！”
黄崇炎被老妻打趣，哈哈大笑起来，点头说道：“哈哈，夫人说的是！名字嘛，既要寓意好，也要朗朗上口才是！”
书房里原本凝滞别扭的气氛，在这关于取名的笑谈中，瞬间冰消瓦解，变得轻松欢悦起来。
黄建钊暗自松了口气。
谢菁菁低垂的眼帘下，则飞快地掠过一丝得意和算计的光芒。
稳住位高权重的老相爷，讨好一言九鼎的老夫人，才是她在黄家立足的根本。
至于谢茜茜……
她心中恨意翻涌，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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