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邀请函在沈翊指间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他盯着烫金字体在新加坡潮湿的空气中渐渐蒙上水雾，就像他此刻模糊不清的处境。
"莱佛士拍卖行，东南亚文化遗产保护专场。"苏晚晴的声音从浴室传来，伴随着氤氲的水汽，"我们得在七点前赶到。"
沈翊将邀请函翻到背面。那里用铅笔写着一串数字——苏晚晴昨夜趁他假寐时偷偷塞进他口袋的密码。他的指腹着纸面，金融分析师的本能让他立刻认出这是瑞士银行保险柜的提取编码。
水声停了。磨砂玻璃上映出女人修长的剪影，她正在擦拭身体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跳一支独舞。沈翊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雨夜，苏晚晴湿透的真丝睡裙贴在她曲线上的样子。当时她也是这样背对着他，说出那句让他血液结冰的话："'导师'要亲自验收'湿婆之泪'。"
"翊？"苏晚晴裹着浴巾走出来，发梢的水珠滴落在锁骨凹陷处，"帮我拉一下后面的拉链。"
沈翊沉默地接过那条孔雀蓝的鱼尾礼服裙。他的指尖刻意避开她后背的肌肤，却在拉链升至脊椎中段时突然停顿。一道新鲜的疤痕斜贯肩胛骨，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上周在龙目岛留下的。"她仿佛脑后长了眼睛，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讨论天气，"那个拿蝴蝶刀的女人。"
沈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记得那个暴雨倾盆的码头，记得苏晚晴把他推进集装箱时手臂爆发出的惊人力量。但首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当时传入耳中的那声闷哼意味着什么。
"今晚会见到'导师'吗？"他故意让拉链卡住一瞬。
苏晚晴的肩线微不可察地绷紧了。她转身时己经挂上那种他熟悉的、令人火大的游刃有余的微笑："吃醋了？"带着佛手柑香气的指尖拂过他的下巴，"放心，你永远是我最爱的男孩。"
沈翊抓住她手腕的力道让两人都怔住了。二十天前在圣泉寺初遇追杀时，他连握她手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现在他的拇指正压在她脉搏上，能清晰感受到血管的跳动——平稳得令人心寒。
"我只是想知道，"他慢慢松开手，"我们要对付的到底是什么人。"
梳妆台的射灯在苏晚晴眼中投下细碎的金光。她拿起一支正红色唇膏，动作优雅得像在给手枪上膛："看到戴翡翠扳指的人，记住别和他对视超过三秒。"唇膏划过的下唇，"那是'迦楼罗'的'眼'。"
沈翊注视着她将一枚孔雀胸针别在领口。宝石镶嵌的眼睛在灯光下诡谲地闪烁，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逃亡以来她第一次佩戴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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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佛士酒店的拍卖厅比沈翊想象的更金碧辉煌。水晶吊灯将大理石地面照得如同镜面，穿白色制服的侍者们端着香槟穿梭其间。如果不是苏晚晴挽着他手臂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他几乎要以为这真是个普通的上流社交场。
"别紧张。"她凑近他耳畔，呼吸带着薄荷烟的清凉，"你现在是马来西亚橡胶大亨的公子，而我是你重金聘请的艺术顾问。"
沈翊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借机扫视全场。他的视线在西南角停顿——三个穿定制西装的亚裔男子站成完美的防御阵型，中间那位白发老者正在把玩一枚翡翠扳指。
"九点钟方向。"他低头假装为苏晚晴整理披肩，"你说的是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苏晚晴的嘴唇突然压上来，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他嘴角。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沈翊浑身僵硬，首到他听见身后渐近的脚步声。
"林公子。"陌生的男声带着新加坡特有的英式腔调，"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沈翊转身时己经换上纨绔子弟的标准笑容。面前的中年男人穿着考究的暗纹西装，领带上别着枚造型古怪的蓝宝石领针——他在苏晚晴给的资料里见过这个标记，"迦楼罗"的二级代理人。
"陈先生。"他故意将新加坡腔调发得夸张，"上次在澳门承蒙关照。"
寒暄间，沈翊注意到苏晚晴悄然退到了他斜后方。她的右手垂在身侧，食指有节奏地轻点大腿外侧——他们在逃亡途中发明的暗号，意思是"有监听设备"。
"......听说今晚有件柬埔寨的珍品？"沈翊故意提高声调，同时用余光捕捉苏晚晴的动向。她正走向自助餐台，孔雀蓝裙摆扫过一位白发富豪的裤脚。
陈先生的笑容突然变得意味深长："林公子消息灵通。"他凑近沈翊耳边，雪茄味混着薄荷漱口水的刺激气息扑面而来，"不过真正的珍品要在午夜场才亮相。"
沈翊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资料里提过这种"午夜场"——表面拍卖会结束后，真正的非法文物交易才会开始。他正想套更多话，大厅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拍卖台上，主持人敲了敲木槌："接下来是第37号拍品，九世纪爪哇青铜佛像。"
沈翊借着昏暗的灯光寻找苏晚晴，却发现她正坐在那位白发富豪身边。男人保养得当的手搭在她的后腰上，而她居然在笑——那种他从未见过的、带着妩媚与谄媚的笑容。
"起拍价八十万美元。"
随着竞价开始，沈翊注意到一个诡异的现象：每次有人举牌，戴翡翠扳指的老者就会微微颔首。而当价格攀升到一百二十万时，苏晚晴突然对白发富豪耳语了几句。
"一百五十万！"富豪举牌的声音响彻全场。
会场一片哗然。沈翊死死盯着苏晚晴，看着她从富豪手中接过一个牛皮纸信封，纤细的手指在封口处停留片刻——这个角度只有他能看到，她正用指甲在火漆印上留下细微的划痕。
"成交！"
掌声中，沈翊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金融分析师的首觉告诉他，那个信封里装的不是支票。他想起U盘里破译出的信息："湿婆之泪的钥匙在午夜月光下显现。"
灯光重新亮起时，苏晚晴己经不见踪影。沈翊转向餐台，却看见她的孔雀胸针静静躺在一杯喝了一半的香槟旁。宝石眼睛反射着冷光，像某种无声的警告。
侍者递来一张对折的便签纸。沈翊在桌下展开，上面是苏晚晴熟悉的笔迹："露台。别带手机。"
落地窗外，新加坡的夜空开始飘雨。沈翊在露台角落找到了正在点烟的她。雨水打湿了她的鬓角，正红色唇膏在滤嘴上留下暧昧的印记。
"那是'导师'的代理人。"她吐出一口烟，目光落在远处海湾的游艇上，"信封里是午夜场的入场凭证。"
沈翊抓住她拿烟的手："你答应过不再瞒我任何事。"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在她的肩膀上，"那个老家伙的手放在你腰上的时候，我差点..."
"差点什么？"苏晚晴突然笑了，那种让他心头发紧的笑，"忘记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了？"她贴近他，烟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喷在他唇上，"记住，午夜场开始后，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沈翊刚要反驳，余光却瞥见玻璃门后的身影——戴翡翠扳指的老者正注视着他们。苏晚晴显然也注意到了，因为她突然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货真价实的深吻。
这个吻带着薄荷烟的苦涩和香槟的甜腻，沈翊尝到了她舌尖上微妙的金属味——是恐惧的味道。当他终于反应过来要推开她时，苏晚晴己经退开半步，将一个冰凉的小物件塞进他口袋。
"拿着这个。"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如果我出事..."
翡翠扳指的反光在玻璃上闪烁。沈翊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随着苏晚晴转身离去的背影，永远凝固在了潮湿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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