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沈翊脸上。摩托车前灯刺破雨幕，照亮蜿蜒的山路。每一次转弯，轮胎都在湿滑的火山岩上打滑，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下悬崖。沈翊却越开越快，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怪物赛跑。
三小时前，他在湖心岛观测站得知的真相仍在脑海中燃烧——苏晚晴是他的生母，而他是某项疯狂基因实验的产物。更可怕的是，他脖子上那条项链不是护身符，而是抑制他预知能力的枷锁。
"别摘下来，否则——"母亲全息影像的警告在耳边回响。
沈翊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那里还留着项链常年佩戴的痕迹。抛弃抑制器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清明感冲刷过他的大脑，仿佛揭去了一层厚重面纱。但同时，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根细针在慢慢往里钻。
山路尽头出现一座村庄的轮廓。沈翊减速靠近，发现这里早己废弃。茅草屋顶坍塌大半，村中央的神庙却奇迹般完好，门廊两侧的石像鬼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他停下车，从背包里取出防水袋中的照片再次查看。照片背面的日期——1999年9月21日，正是全息影像中苏晚晴分娩的日期。而那个华裔富豪出现在火山湖的画面，与他在拍卖会上看到的幻象完美重合。
"你到底在计划什么，苏晚晴？"沈翊喃喃自语，雨水顺着下巴滴在照片上。
神庙大门虚掩着。沈翊握紧从湖底沉车中找到的那把手枪，侧身闪入。内部出人意料地干燥，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气息。墙壁上的壁画描绘着古老传说：一位僧侣将天降陨石雕刻成佛首，却在完成后发疯，声称看到了"万千可能的未来"。
沈翊的手指抚过壁画上佛首的三只眼睛，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幻——
他站在一个玻璃房间内，苏晚晴被绑在椅子上，华裔富豪手持某种仪器贴近她的太阳穴。房间角落里，一个背对的身影正在操作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脑波图谱和"预知基因激活进度：78%"的字样...
幻象消散得和出现时一样突然。沈翊踉跄着扶住墙壁，鼻血滴在神坛上。这是他今天第三次预知发作，每次都比前一次更清晰、更持久。没有抑制器的约束，他的大脑正像暴露在阳光下的底片，过度曝光于时间的乱流中。
神坛后方传来细微的响动。沈翊瞬间举枪瞄准，却只看到一只乌鸦扑棱棱飞起，落在窗棂上。鸟喙在闪电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左爪上套着个微型金属环。
"聪明的鸟儿，是不是？"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沈翊调转枪口，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从神像后走出。他穿着本地人的服装，却有一双西方人的蓝眼睛，右耳缺失了一半，像是被什么动物咬掉的。
"你是谁？"沈翊保持射击姿势。
"你可以叫我乌鸦。"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我是来帮你的，小先知。"
沈翊的枪纹丝不动，"我不需要帮助。"
乌鸦夸张地叹了口气，"你当然需要。比如，你想知道苏女士被关在哪里？想知道'导师'为什么对你这么感兴趣？"他向前一步，"或者，更刺激的问题——你父亲是谁？"
最后一个词像子弹击中沈翊的胸膛。他强迫自己呼吸平稳，"你知道答案？"
"一部分。"乌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盒，"用这个换你从湖底带上来的东西。"
沈翊眯起眼睛，"什么东——"
他话未说完，乌鸦突然吹了声口哨。窗棂上的乌鸦猛地俯冲下来，利爪划过沈翊的手腕。枪掉在地上的同时，乌鸦己经冲上来，一拳击中他的腹部。
沈翊弯腰干呕，却趁机抓住乌鸦的脚踝用力一拽。两人一起摔在神坛上，烛台滚落，火焰舔舐着褪色的经幡。乌鸦的膝盖顶在沈翊胸口，金属盒抵住他的喉咙。
"别动！"乌鸦喘息着，"这里面是能暂时抑制你预知发作的药。没有它，再过两小时你的大脑就会像过载的电路板一样烧毁。"
沈翊停止挣扎，"你想要什么？"
"黑色粉末。"乌鸦松开钳制，退后几步，"苏晚晴留给你的陨石样本。"
沈翊慢慢坐起，擦掉嘴角的血迹，"为什么？"
"因为那是定位器。"乌鸦打开金属盒，里面是六粒蓝色药片，"'湿婆之泪'的碎片会互相吸引。'导师'正用另一块碎片追踪你。"
沈翊想起湖心岛上那些突然出现的追兵。他从口袋里掏出玻璃瓶，里面的黑色粉末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乌鸦眼睛一亮，伸手要拿，沈翊却收回瓶子，"信息先。"
"好吧。"乌鸦耸肩，"第一，苏晚晴被关在乌布皇宫地下的秘密设施。第二，'导师'需要你的预知基因完成最后实验。第三..."他露出恶意的笑容，"你父亲还活着，在'迦楼罗'诞生地——苏门答腊的锡纳朋火山脚下。"
沈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新的幻象如潮水般涌来——
一座被岩浆包围的修道院...铁门后消瘦的男人...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
幻象褪去时，乌鸦正把一粒蓝色药片塞进他嘴里。"第一次总是最难受的。"他拿过玻璃瓶，"建议你去救苏女士前先找到这个。"他丢给沈翊一张照片，上面是一枚青铜戒指，戒面刻着三眼佛像。
"这是什么？"
"基因抑制器的升级版。"乌鸦己经退到窗边，"戴在手上比项链更有效。最后一件事——"他指了指沈翊的背包，"那台投影仪里有加密文件，密码是你真正的生日：19990921。"
乌鸦纵身跳出窗外，与他的鸟儿一起消失在暴雨中。沈翊捡起枪，药片己经开始起效，头痛减轻了，但思维也像蒙了层薄纱。他拿出投影仪，输入新得到的密码。
屏幕闪烁后显示出两份文件。第一份是母亲的研究笔记，详细记录了"湿婆之泪"如何改写人类DNA，创造出具有预知能力的胚胎。第二份是段视频，拍摄于某个实验室。视频中，年轻的苏晚晴被固定在手术台上，一个模糊的身影将注射器刺入她的腹部。
"第七次尝试。"画外音是沈翊永生难忘的声音——"导师"的声音，"这次加入了陨石碎片提取物，应该能稳定量子纠缠效应。"
视频突然切换，显示出一个婴儿培养舱。标签上清晰写着："实验体S-07，基因编辑成功，预知潜能评估A+"。舱内婴儿的右脚踝上，有个小小的胎记——和沈翊的一模一样。
沈翊关掉视频，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雨声渐小，他走出神庙，发现村庄边缘有座孤零零的铁皮屋。门锁己经锈蚀，里面堆满气象仪器和发霉的档案。墙角保险箱上贴着褪色的标签："林芮博士专用"。
密码是他刚得知的真正生日。保险箱里只有一封信和一张地图。信是母亲写的：
"翊，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晚晴的计划进行到了最后阶段。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未来，预知最大的陷阱是自我实现。去找青铜戒指，它能帮你控制能力。记住，你父亲不是怪物，'导师'才是。他在锡纳朋火山等了你二十年。"
地图标注着乌布皇宫地下的通道系统，其中一个房间被红圈标记："囚室-特殊样本"。
沈翊将地图和信收好，回到雨中。摩托车还在原地，油箱只剩西分之一。从这里到乌布需要两小时，正好是药效持续时间。
他发动引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乌鸦给他的信息太过精确，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这座废弃村庄。这意味着要么是陷阱，要么...是苏晚晴安排的。
沈翊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那里曾经挂着抑制他能力的项链。现在，他需要这份能力去救给他生命的女人。摩托车冲下山路时，他第一次主动尝试触发预知——集中注意力想象苏晚晴的样子。
起初只有黑暗。然后，像老式电视机调准频道，画面逐渐清晰：苏晚晴被锁在某种医疗椅上，华裔富豪正在准备注射器。她抬起头，仿佛能透过时空看到沈翊，嘴唇蠕动着说了一个词——
"戒指。"
幻象消散，沈翊的鼻血滴在油箱上。他知道自己正走向某个精心设计的结局，可能是苏晚晴的，也可能是他自己的。但此刻，在巴厘岛没有黎明的暴雨中，他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为什么一个母亲会亲手将毒酒递给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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