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宅沉重的雕花大门被轻轻拉开一道缝隙,苏晚的身影如同夜色中的一缕幽魂,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瞬间卷走了室内残留的暖气,让她下意识地环抱住了手臂。
她站在门廊下,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看向路边那个倚车而立的男人。
霍沉舟似乎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猩红的光点消失在夜色里。他没有动,只是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沉静,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和强撑的坚强。
苏晚的脚步顿了顿。夜风吹乱了她颊边的碎发,也吹得她眼眶微微发热。她一步步走下台阶,穿过精心修剪却在此刻显得格外空旷冷寂的庭院,走向他。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而孤单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在逃离身后的狼藉,又像是奔赴一个未知的港湾。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灯光昏暗,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并不明显,但那双总是清澈或冰冷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脆弱和一种大仇得报后的巨大空虚感。像一只在狂风暴雨中搏斗了太久,终于找到落脚点却筋疲力尽的小兽。
霍沉舟没有说话。他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没有问她为什么哭,甚至没有一句寻常的问候。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双惯常冷厉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关切,有疼惜,有欣赏,还有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了然。
时间仿佛在两人之间凝固了几秒。只有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然后,霍沉舟动了。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语,只是伸出了手臂,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珍重,将眼前这个看似坚强、实则摇摇欲坠的女孩,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拥入了怀中!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的怀抱并不算特别温暖,带着夜风的凉意和淡淡的烟草气息,却异常坚实、宽阔,仿佛能隔绝外界所有的风雨和窥探。他有力的手臂环着她的肩膀和腰背,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地包裹住,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
苏晚僵硬的身体在感受到这份坚实和包裹感的瞬间,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强撑了太久、绷得太紧的心防,在这个带着烟草味和夜露气息的怀抱里,猝不及防地…崩塌了。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所有的恨意与筹谋,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父母受伤害的心痛,独自承担秘密的孤独,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前世带来的冰冷与恐惧。她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暂时躲避风雨的角落,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脆弱里。
霍沉舟感觉到胸前的湿意,环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感受着她无声的颤抖和宣泄。他没有说“别哭”,也没有说“都过去了”,只是用更紧的拥抱,传递着无声的支撑和一种磐石般的安定力量。
夜风依旧在吹,路灯光线昏黄。黑色的轿车如同沉默的堡垒,而车旁相拥的两人,在经历了惊涛骇浪的夜晚之后,在这个无人打扰的角落,构成了一个短暂却坚固的小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颤抖的身体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细微的抽噎。
霍沉舟低沉醇厚的声音才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穿透了她所有的悲伤与疲惫,清晰地敲打在她的心弦上:
“以后,有我。”
西个字。简短,有力,重若千钧。不是询问,不是安慰,而是一个承诺,一个宣告。宣告着从今往后,她的背后,将永远有他这座不可撼动的靠山。
苏晚在他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睛。泪水依旧在滑落,但冰冷的心湖深处,却因为这句话,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久违的、带着暖意的微光。这港湾,或许冰冷,或许未知,却在此刻,成为了她唯一的锚点。以后,有我——这或许是她重生以来,听过最动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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