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目光在那条简短的信息上停留了几秒,屏幕上【霍】的名字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微澜。她迅速锁屏,将手机放回口袋,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
苏明远己经雷厉风行地开始布置任务,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去,声音冷硬,条理清晰。林雅在女儿的安抚下,情绪也渐渐稳定,只是眉宇间依旧笼罩着浓重的悲伤和疲惫。
“爸,妈,”苏晚轻声开口,打断了苏明远的工作安排,“这边有您处理,我放心。我看妈精神不太好,我先送她回房休息吧?您也…别太累了,身体要紧。”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苏明远看着妻子苍白憔悴的脸,又看看女儿沉静却难掩疲惫的眸子,心头一软,点了点头:“也好。晚晚,照顾好你妈妈。公司的事,爸会处理干净。”
苏晚扶着林雅起身,慢慢走上楼梯。林雅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女儿身上,脚步虚浮。回到主卧,苏晚细致地帮母亲卸妆、洗漱,换上舒适的睡衣,又看着她服下医生开的安神药。
“晚晚…”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林雅抓住女儿的手,眼泪又涌了上来,“妈妈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妈,真的过去了。”苏晚坐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母亲的脸颊,动作温柔,“睡一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苏家还在,我们都在。”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林雅看着女儿沉静坚定的眼神,慌乱绝望的心仿佛找到了依靠,渐渐安定下来。药效和巨大的情绪消耗让她很快陷入了昏沉的睡眠,只是眉头依旧紧锁着。
苏晚替母亲掖好被角,又在床边静静坐了一会儿,确认母亲呼吸平稳后,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
门关上的瞬间,苏晚脸上强撑的平静瞬间瓦解。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复仇的短暂快意早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双臂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走廊里只亮着几盏昏暗的壁灯,寂静无声。白天的喧嚣、愤怒、背叛、揭露、驱逐…一幕幕在脑海中疯狂闪回,与前世父母惨死的画面交织重叠。她以为自己可以足够冷硬,足够强大。但当一切暂时落幕,当父母那痛心疾首和劫后余生的眼神刻在心头,她才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沉重。
支撑着她的那根名为“复仇”的弦,绷得太紧太久,骤然松弛,反而让她无所适从。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苏晚没有动。
几秒后,手机再次震动,带着一种固执的意味。
苏晚终于慢慢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她拿出手机,依旧是那个名字:【霍】。这次的信息更短:【出来。】
只有两个字,却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喙。
苏晚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许久。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留在家里,守着刚经历风波的父母。但内心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在滋生——渴望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安静,渴望一个可以短暂卸下所有伪装的港湾,哪怕只是片刻。
她挣扎了几秒,最终,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让她站了起来。她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浓重的夜色下,苏家雕花铁门外不远处的路边,静静地停着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车。车灯未开,如同蛰伏在暗影中的猛兽。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斜倚在车旁,指间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出他冷峻深邃的侧脸轮廓——正是霍沉舟。
他像一座沉默的灯塔,穿透了苏晚周遭冰冷的黑暗。他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在那里,仿佛笃定她会来。
苏晚看着那道身影,攥着窗帘的手指微微收紧。片刻后,她松开手,窗帘无声落下。她转身,没有惊动任何人,放轻脚步,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走向那扇连接着冰冷现实与未知慰藉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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