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金厂的办公室里,陈志远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深圳地图发呆。龙华区的工厂密集区被标记成红色,宝安区的城中村则是黄色,而南山区的高新科技园则是一片耀眼的蓝色。李孝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罐冰镇可乐。
"研究得怎么样了?"李孝华把可乐放在桌上,拉过椅子坐下,"决定去哪片了吗?"
陈志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华哥,你说我去电子厂好,还是找家正经外贸公司?"
"要我说,"李孝华拉开易拉罐,咕咚灌了一大口,"先去电子厂干半年,熟悉下产品,再跳槽去外贸公司。深圳那边我熟,电子厂工资高,还包住。"
阿燕端着切好的西瓜推门进来:"别听他的!小陈是大学生,干嘛非要去流水线上熬?"她把西瓜放在陈志远面前,"我表姐在福田一家外贸公司做HR,正招人呢,我把你简历发她了。"
陈志远感激地接过西瓜:"谢谢嫂子。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我现在这种情况..."
"怕什么!"李孝华一拍桌子,"佛山这点破事,深圳谁在乎?再说了,你那点事算个屁!"
阿燕瞪了丈夫一眼:"你小点声!"转向陈志远,"别担心,我让表姐保密你的离职原因。深圳那么大,没人认识你。"
陈志远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没底。自从举报事件后,他总觉得背后有人指指点点。五金厂的工人们虽然表面客气,但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异样。
"华哥,嫂子,我想...下周就走。"他突然说。
"这么快?"阿燕放下西瓜皮,"房子找好了吗?钱够不够?"
"我在网上看了几个合租房,到了先住几天青旅,实地看看再定。"陈志远点开手机备忘录,"算上这月工资,手里有八千多,够撑一阵子。"
李孝华皱眉:"八千哪够?深圳房租押二付一,稍微像样点的单间就得两千。"他起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一万,算我借你的。"
"华哥,我不能..."
"少废话!"李孝华把信封塞进他背包,"等你站稳脚跟再还我。"
阿燕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得准备些常用药!深圳看病贵死了。"她掰着手指数,"感冒药、胃药、创可贴...还有,深圳蚊子多,记得买蚊香!"
接下来的几天,陈志远像只准备过冬的松鼠,忙着收集各种"生存物资"。阿燕带他去批发市场买了条空调被,硬是砍价到六十块;李孝华则翻出一部旧手机,办了张深圳号码给他备用。
"记住,到了深圳,三个保命原则。"临行前一晚,李孝华在饭桌上竖起三根手指,"第一,租房一定要近地铁;第二,找工作先看五险一金;第三..."他神秘地压低声音,"别招惹湖南帮和江西帮的人。"
阿燕气得用筷子敲他脑袋:"你教点好的行不行!"转向陈志远,"别听他的,我给你列了个清单。"
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注意事项:
租房要检查水电表,拍照留证
面试先查公司资质
随身带纸巾和充电宝
存好派出所电话
每周至少打一次电话回家
......
陈志远小心地收好清单,喉头发紧。这几个月,李孝华夫妇对他的照顾,远超过了一般老板对员工的情分。
"华哥,嫂子..."他声音有些哽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
"谢什么谢!"李孝华大手一挥,"记住,混不好就回来,五金厂永远有你位置。"
阿燕抹了抹眼角:"就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对了..."她跑进卧室,拿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这是我妈从庙里求的平安符,你带着。"
陈志远接过还带着檀香味的平安符,小心地放进钱包夹层。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什么叫"江湖儿女,义字当头"。
出发那天,佛山下着小雨。李孝华开车送他到汽车站,阿燕特意请了半天假跟着来。
"路上小心,到了发消息。"阿燕把装零食的塑料袋塞进他背包,"泡面火腿肠都有,饿了就先垫垫。"
李孝华拍拍他肩膀:"记住我说的,遇事别冲动,打不过就跑!"
陈志远重重点头,拎起行李走向检票口。转身的瞬间,他看见阿燕靠在李孝华肩上抹眼泪,这个平时泼辣的湖南妹子,此刻柔软得像个送儿子远行的母亲。
大巴缓缓驶出车站,雨滴在车窗上划出蜿蜒的痕迹。陈志远掏出手机,给周强发了条短信:"干哥,我去深圳了。"
消息显示己读,但没有回复。陈志远关掉对话框,点开深圳租房群,开始浏览最新的房源信息。窗外的景色逐渐模糊,他靠着车窗,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中,他站在深圳湾畔,面前是蔚蓝的大海和无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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