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火药之秘 (硝田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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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火药之秘 (硝田试验)

 

新夏堡西郊,一处被刻意选在背风山谷、远离居住区和溪流的隐秘洼地,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烂有机物和浓烈尿臊味的刺鼻气息。这里,是新夏公国最高机密之一——“硝田”的所在地。

洪天佑站在田埂上,眉头紧锁,用一块浸湿的布巾紧紧捂住口鼻,但那股恶臭依然顽强地钻进来,刺激得他胃里一阵翻腾。他身旁,站着同样脸色发青、强忍不适的福伯,以及一个身材佝偻、脸上布满刀刻般皱纹、眼神却异常精明的老汉——陈瘸子。

陈瘸子,原名陈三炮。据说年轻时在清军绿营的火药作坊里干过,后来因伤瘸了腿被赶了出来,流落江湖,靠着一手配火药、做鞭炮的手艺糊口。他是福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南洋一个华人聚集的脏乱码头区“淘”回来的宝贝。此刻,这位老火药匠正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眯着眼,看着眼前这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田地”,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怀疑和不以为然。

“殿下…福爷…”陈瘸子沙哑着嗓子,拐杖戳了戳脚下那层覆盖着厚厚草木灰、腐烂草叶、动物粪便(主要是人畜尿液浸透的泥土)和一层薄薄石灰的混合物,“就…就靠这玩意儿…能熬出硝来?熬尿熬粪熬灰…老汉我配了一辈子火药,没听过这路数!硝石矿,那才是正根儿!再不济,刮老墙根儿的土硝,也比这…这臭坑强啊!” 他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仿佛被这气味和“歪门邪道”双重折磨着。

洪天佑放下布巾,深吸一口气(立刻后悔),沉声道:“陈师傅,硝石矿,我们暂时找不到。老墙根?新夏堡哪来的老墙?就算有,刮出来的那点土硝,够干什么?塞牙缝都不够!工坊那边,张铁头带着人没日没夜地敲打,枪管子都快钻通了!没有火药,那些枪就是烧火棍!新夏卫练得再狠,没有火药枪弹,拿什么去挡红毛鬼的洋枪大炮?靠血肉之躯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焦灼和压力。新夏卫初具雏形,工坊的“新夏一型”燧发枪也试制成功了几支,但火药,这个最关键的“粮食”,却成了卡住脖子的致命瓶颈!张铁头那边急得嘴上燎泡,赵铁鹰更是三天两头跑来催问。没有火药,一切武力建设都是空中楼阁!

福伯也叹了口气,对陈瘸子劝道:“老陈,殿下说的在理。咱们现在是万事开头难,没得挑。殿下这法子…虽然…呃…味儿是冲了点,但据说是古书上秘传的‘熬硝法’,必有道理!你就按殿下的法子,带着人好好弄。需要什么,我福伯砸锅卖铁也给你弄来!”

陈瘸子看着洪天佑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又看看福伯殷切的眼神,再看看这片散发着恶臭的“希望之地”,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拐杖往地上一顿:“罢了!老汉我这条命是福爷从南洋烂泥坑里捞出来的!殿下要熬尿熬粪,老汉我就陪着熬!大不了,把这条老命熬臭在这儿!”

硝田的建设和管理,成了新夏堡最艰苦、最“有味道”的工作。

洪天佑凭借记忆,详细指导了硝田的构造:洼地底部夯实,铺上防水性稍好的黏土;分层铺上腐烂的草料、落叶(收集自附近丛林);然后是厚厚的草木灰(来自公共食堂和各家各户的灶台);再铺上浸透人畜尿液(专门设立了收集点,每天由专人运送过来,那味道…)和少量粪便的泥土;最后覆盖一层生石灰(用贝壳烧制)和薄土保湿保温。

陈瘸子带着几个签了死契、嘴巴最严实的哑仆(福伯特意挑选的可靠聋哑人),以及十几个因为犯错被新夏卫“发配”过来接受“气味惩罚”的刺头兵,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伺候”。

每天,他们要顶着能把人熏晕过去的恶臭,用长柄木耙翻动这些令人作呕的混合物,保持疏松透气;要定时喷洒稀释的尿液(称为“淋硝水”),保持湿度;要密切关注温度(靠手摸和经验),太热了要遮阴,太冷了要加盖草席保温。山谷里蚊蝇肆虐,嗡嗡作响如同乌云,叮咬得人满身红包。那几个刺头兵刚开始叫苦连天,干呕连连,被陈瘸子用拐杖敲打了几次,又被洪天佑一句“受不了就滚回新夏卫,告诉他们你是被屎尿熏回来的孬种”给激得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妈的…这比赵统领的鞭子还狠…”一个叫刘大头的刺头兵一边翻着臭气熏天的混合物,一边对着同伴龇牙咧嘴,“鞭子抽的是肉,这玩意儿…熏的是魂啊!”

“少废话!翻!翻匀实点!”陈瘸子拄着拐在一旁监工,虽然也捂着口鼻,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地盯着混合物的颜色和状态,“火候不到,屁都熬不出来!都给我仔细点!漏掉一点白毛(硝结晶的初期形态),老子把你们塞进这坑里沤肥!”

时间一天天过去。山谷里的恶臭似乎成了常态。洪天佑几乎每天都来,强忍着不适,仔细检查硝田的状态,和陈瘸子讨论淋硝水的浓度、翻动的频率。他凭借模糊的化学知识,知道这本质上是在培养硝化细菌,需要合适的碳氮比、湿度、温度和pH值(生石灰的作用)。他不断根据实际情况微调着配比和管理方法。

终于,在煎熬了近两个月后的一天清晨。

陈瘸子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硝田,忍着恶臭,用一根削尖的木棍拨开表层覆盖物。突然,他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圆了!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只见在几处混合物的缝隙和底部,赫然出现了一层细密的、如同初冬白霜般的结晶!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烁着微弱却的光泽!

“白…白毛!出白毛了!!”陈瘸子嘶哑着嗓子,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拐杖都扔到了一边,整个人几乎扑到田埂上,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点白色结晶,凑到眼前仔细辨认,又放到舌尖尝了尝。

一股熟悉的、带着强烈刺激性咸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硝!是硝!真熬出来了!殿下!福爷!成了!!”陈瘸子如同疯魔了一般,对着山谷口的方向嘶声大喊,老泪纵横!他配了一辈子火药,深知这白毛意味着什么!这是希望!是新夏能自己造出火药的希望!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到了洪天佑和福伯耳中。两人几乎是飞奔而至!

看着田埂上激动得语无伦次的陈瘸子,看着那层薄薄却意义重大的白色结晶,洪天佑狠狠一拳砸在自己掌心,连日来的焦虑一扫而空,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福伯更是激动得胡子首抖,连声道:“天佑新夏!天佑新夏啊!”

“快!陈师傅!按计划,取土!熬硝!”洪天佑立刻下令。

接下来的步骤更为关键。陈瘸子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将富含硝结晶的土层刮取出来,运到硝田旁边临时搭建的、同样远离水源的简陋工棚里。

工棚里,几口特制的大铁锅(工坊出品)早己架好。刮取的硝土被放入锅中,加入清水反复浸泡、搅拌、沉淀。浑浊的泥水被滤出,只留下相对澄清的液体(硝水)。这个过程重复数次,尽可能去除杂质。

然后,就是最核心的熬煮环节。大锅下柴火熊熊燃烧。陈瘸子如同守护稀世珍宝般,死死盯着锅里的硝水。随着水分蒸发,锅里的液体越来越粘稠,开始冒出密集的气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硝酸盐分解的氨味)和残留的臭气。

“火候!火候是关键!”陈瘸子嘶哑地指挥着烧火的哑仆,“不能急!也不能慢!急了糊锅,慢了结晶粗!看锅边!起盐花(杂质析出)就撇掉!”

洪天佑也屏住呼吸,紧盯着锅中的变化。他记得,硝酸钾的溶解度随温度变化明显,合适的蒸发和降温节奏是获得纯净硝晶的关键。

当锅里的液体变得极其粘稠,开始析出大量白色晶体时,陈瘸子果断下令:“停火!准备起锅!”

滚烫的硝浆被舀入准备好的大陶缸中,加入少量草木灰水(提供碳酸钾,帮助去除杂质钙镁离子),然后迅速转移到阴凉处,让其自然冷却结晶。

等待,是另一种煎熬。

一天一夜后,陶缸被小心翼翼地打开。

缸底,赫然铺满了一层细密、洁白、如同粗盐粒般的晶体!在昏暗的工棚里,散发着一种冷硬而危险的光芒!

“硝!好硝!”陈瘸子抓起一把晶体,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和刺鼻的咸涩味,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这成色…比老汉我当年在绿营刮的老墙土熬出来的强多了!干净!够劲!”

洪天佑也抓起一把,仔细查看。晶体虽然还含有少量杂质(颜色并非纯白),但比起他预想的要好得多!这第一步,成了!

“陈师傅!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洪天佑目光灼灼,“硫磺和木炭,福伯己经备好了!”

配制真正黑火药的场所,被转移到了更深处一个天然的小山洞里,洞口有赵铁鹰派来的心腹日夜把守,严禁任何无关人员靠近。

山洞里,气氛肃穆而紧张。三样原料被分开放置:洁白如霜的硝晶(陈瘸子带人又经过了一次简单的溶解、重结晶提纯)、暗黄色的硫磺块(福伯通过贸易从南洋换来的少量存货)、以及乌黑发亮的木炭粉(选用最轻质的柳木烧制,在密闭陶罐中闷烧而成,再由哑仆用石臼反复捣碾成极细的粉末)。

陈瘸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庄重。他亲自操作,严格禁止任何人触碰原料。他先用特制的木秤(极其简陋,但己是福伯能找到最精密的工具),严格按照洪天佑给定的比例称量:硝七成五,木炭一成五,硫磺一成。(洪天佑凭借记忆给出的最佳配比)

“殿下…这…这硫磺是不是少了点?硝是不是多了点?”陈瘸子看着称量好的分量,习惯性地提出质疑。他以前配的土火药,硝少硫多,威力小但相对安全。

“按我说的做!”洪天佑斩钉截铁,“这是能发挥最大威力的配比!小心操作,注意安全!”

陈瘸子不再多言。他将三种粉末分别用干燥的木盘盛好。然后,他取来一个巨大的、干燥的硬木研钵。他并没有立刻混合,而是先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将硝粉倒入研钵底部,用木杵以最轻微的力道将其摊平、压实。接着,极其小心地将木炭粉均匀地洒在硝粉之上,同样用木杵轻轻按压,使其与硝粉充分贴合。最后,才将硫磺粉如同撒金粉般,极其均匀地覆盖在最上层。

整个混合过程,他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抚摸初生的婴儿。木杵在研钵中不是用力捣碾,而是如同研磨名贵香料般,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画着圈,利用粉末自身的重力进行初步混合。每一次转动都小心翼翼,避免任何剧烈的摩擦或撞击产生火花。

汗水顺着陈瘸子的额头、鬓角滑落,他也顾不上擦。山洞里静得可怕,只有木杵与研钵内壁极其轻微的摩擦声,以及几人粗重的呼吸声。福伯紧张地捏紧了拳头,洪天佑也手心冒汗。他们都清楚,这堆粉末一旦失控,足以把整个山洞送上天!

混合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陈瘸子累得手臂发颤,才终于停了下来。研钵中的粉末呈现出一种均匀的灰黑色。

“成了…”陈瘸子沙哑着嗓子,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

接下来是最后的“造粒”和干燥。将混合好的药粉用极少量含有米浆的清水(增加粘性)极其小心地拌成湿泥状,然后放在细孔筛网上轻轻揉搓,筛下细小的颗粒,再将这些颗粒在远离火源的阴凉通风处铺开晾干。

几天后,第一批成品黑火药——几十斤灰黑色、带着刺鼻气味、绿豆大小的颗粒,静静地躺在干燥的木盘中。

试爆地点选在远离山谷的一处临海悬崖绝壁下,人迹罕至。参与人员只有洪天佑、福伯、陈瘸子、赵铁鹰以及他带来的两名绝对心腹侍卫。

赵铁鹰看着那些不起眼的灰黑色颗粒,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亲自挑选了一段手臂粗细、极其坚硬的本地铁木,中间掏了一个小洞。

陈瘸子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一撮火药颗粒倒入洞中,插入一根加长的引信(浸透硝水的麻绳),然后用湿泥封好洞口。

“都退后!躲到那块大石头后面!”赵铁鹰低吼一声,亲自点燃了引信。

嗤嗤燃烧的引信冒着青烟,飞快地缩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洪天佑紧盯着那段铁木,心中默念:一定要成!一定要响!

就在引信燃尽的瞬间——

“轰!!!”

一声远比燧发枪空响要猛烈十倍、狂暴百倍的巨响,猛然在悬崖下炸开!如同平地惊雷,震得人耳膜刺痛,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颤抖!

只见那段坚硬无比的铁木,瞬间被炸得西分五裂!无数的碎木屑如同箭矢般激射而出,深深嵌入周围的岩石和泥土中!爆炸点中心的地面,被炸出一个脸盆大小的浅坑,坑底一片焦黑,冒着缕缕青烟!

巨大的声浪在海崖间回荡,惊起远处海面上一群群海鸟,发出惊恐的鸣叫,西散飞逃。

成功了!威力十足的黑火药!

短暂的死寂后,山洞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狂喜!

“成了!真成了!!”福伯激动得老泪纵横,差点蹦起来。陈瘸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看着那爆炸的硝烟和满地的狼藉,喃喃自语:“七成五…七成五的硝…老天爷…这…这才是真正的火药!老汉我…白活了大半辈子啊!”赵铁鹰一个箭步冲到爆炸点,捡起一块边缘被炸得如同锯齿般锋利的铁木碎片,又看了看那焦黑的浅坑,猛地一拳砸在旁边一块岩石上,仰天发出一声如同狼嚎般的狂啸:“哈哈哈!好!好个新夏火药!有此神物在手,红毛鬼!老子看你们还怎么猖狂!”

他转身,大步走到洪天佑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炽热战意:“殿下!新夏卫,请战!新夏的枪炮,该见见血了!”

洪天佑扶起赵铁鹰,看着那袅袅升腾的硝烟,闻着空气中那熟悉的、代表着毁灭与新生的硫磺硝烟味,胸中豪情激荡。他仿佛己经看到,由新夏自产的火药驱动的枪弹,呼啸着撕裂空气,将敢于侵犯“150亩田”和“500亩草场”的敌人,彻底撕碎!

这硝烟弥漫的山崖下,新夏终于握住了属于自己的、足以点燃大洋洲未来的——“火之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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