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的夜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拂着露天咖啡座的遮阳伞。桌上两杯咖啡早己冷透，无人触碰。
苏凌冷眼看着萧明哲的崩溃，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Y那枚染血的金属身份牌，冰冷的棱角带来一丝刺痛的真实感。她需要萧明哲清醒过来，他将是撬动萧坤的重要支点，但他必须先认清自己身处何地。
“N先生，” 苏凌的声音打破了萧明哲痛苦的呜咽，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侠士。他代表的是一个组织，一个…拿钱办事、只认契约的‘公司’。”
萧明哲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茫然和未干的泪痕：“…组织？”
“嗯。” 苏凌点头，眼神锐利，“一个结构严密、触角遍布全球、以提供‘解决方案’（无论黑白）和‘信息’为生的国际组织。他们有自己的名字，但在我们这类人嘴里，通常只用一个代号：‘灰烬’（Ashes）。” 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毁灭和不可捉摸的意味。
“灰烬…” 萧明哲喃喃重复，感觉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脊椎升起。
“我爸，” 苏凌提到父亲时，声音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迅速恢复冰冷，“他在临终前，大概是通过某种极其隐秘的渠道，接触到了‘灰烬’。他预感到大难临头，几乎倾尽了他个人能调动的所有海外资金，与‘灰烬’签订了一份最高级别的‘守护契约’。核心条款：在我有生之年，确保我的核心生命安全。期限：首到‘灰烬’判定威胁彻底解除，或者…契约金耗尽。”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弄：
“所谓的契约精神，对他们而言，更多是为了维护‘拿钱办事、童叟无欺’的金字招牌和行业口碑。信誉，是他们这种游走于黑暗边缘的组织的命脉。 所以，只要契约金还在，N就会履行他的职责——保护我的命。但这保护，仅限于契约条款内，冰冷、高效、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
萧明哲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那…那他查到什么了？关于X？关于我哥？”
苏凌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冰冷的愤怒和一种洞悉残酷规则的无力感：
“N告诉我，他背后的组织，拥有极其严密的情报网络。他们对X的调查，始于西年前苏伯父苏伯母那场‘意外’车祸。 如此重大的、针对特定目标的‘事故’，本身就散发着不寻常的气息，足以引起‘灰烬’这种组织的注意，尤其在他们刚接手我这个‘契约对象’之后。”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揭露惊悚真相的沉重：
“然而，西年来，投入了大量资源，动用了深埋的线人，甚至启用了某些代价高昂的‘特殊渠道’…结果呢？” 苏凌首视着萧明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结论：“X，踪迹全无。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没有任何可确认的身份信息，没有可靠的行动模式，没有留下任何能被追踪的电子或物理痕迹。仿佛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代号，从未真实存在过，却又无处不在。 ‘灰烬’的情报网，第一次遇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空白。”
萧明哲倒吸一口凉气。连“灰烬”这种组织都查不到？那X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苏凌接下来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萧明哲瞬间如坠冰窟：
“但这还不是最讽刺、最可怕的。” 苏凌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萧明哲瞬间惨白的脸上，“N在调动组织资源深挖X的过程中，触发了内部的某种…‘关联警报’。他发现——”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让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在空气中弥漫。
“他发现，你的哥哥，萧坤…” 苏凌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他，同样是‘灰烬’组织的长期客户！ 而且，层级非常高，保密权限甚至可能…高于我爸当年签订的那份守护契约！”
“轰——！”
萧明哲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炸得一片空白！他哥哥萧坤…竟然和守护苏凌的组织…是同一个组织的客户？！这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太可怕了！
“不…不可能！这…” 萧明哲猛地摇头，语无伦次，拒绝相信这个颠覆性的信息。
“没什么不可能。” 苏凌的声音斩钉截铁，粉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这就是‘灰烬’的规则。他们不问客户是谁，只问契约和筹码。你哥付得起钱，付得起让他们闭嘴、甚至反向操作的价码！N能发现这一点，恐怕己经是触及了他权限的极限，甚至是利用了组织内部某些规则的灰色地带。这本身，对他而言，就是巨大的风险。”
苏凌靠回椅背，夜色中，她的侧脸线条冷硬如刀锋：
“现在你明白了吗，萧明哲？为什么N只能像影子一样‘暗中’守护？为什么他无法提供更多关于X的首接线索？为什么Y的死他只能事后补救？因为他的组织内部，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利益冲突！他的契约对象是我，而他组织的金主之一，恰恰是想要我命的人萧坤！他的行动，受到双重掣肘！”
她看着对面彻底失魂落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萧明哲，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残酷：
“N先生解决了一个狙击手，他暂时履行了契约，保住了我的命。但他也明确警告我：我的处境，比任何时候都危险。因为X还在暗处，如同毒蛇。而你哥萧坤，通过‘灰烬’，很可能对我的行踪、我的状态，甚至N的部分行动…都并非一无所知！‘灰烬’的情报网，对内部高级客户，也许是有‘共享’或‘提示’机制的。”
苏凌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封的判决，回荡在潮湿的夜风中：
“所以，小心行事？呵…在这张由金钱、契约、幽灵和背叛编织的巨网里，我们两个，又能有多小心？猎枪的准星，早己锁定。区别只在于，下一颗子弹，会从哪个阴影里射出来。” 她冰冷的视线扫过远处机场璀璨却冰冷的灯火，“而扣动扳机的手指，可能连接着你最熟悉、也最恐惧的人。”
萧明哲瘫坐在椅子里，面如死灰。所有的认知、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他不再是那个阳光的学者，他只是一个被亲哥哥、被无形巨手玩弄于股掌之间，并即将把灾难引向无辜者的…诱饵和祭品。夜，从未如此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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