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安的指尖刚扣住石壁凸起的刹那，失重感便如潮水般将两人淹没。
“抓紧我！”他反手攥紧苏慕昭的手腕，短刀在石壁上擦出刺啦火星。
可塌陷的青石板像被巨手掀翻的棋盘，碎块砸在他后背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苏慕昭的火把在坠落中划出一道残影，火光熄灭前的最后一刻，他看清了石壁上的刻痕——那根本不是龙纹，而是密密麻麻的锁链，每一环都缠着血色咒文。
“咚！”
陈砚安撞在潮湿的地面上，胸腔里的气差点被撞散。
他咳嗽着抬头，入目是一片混沌的灰白。
苏慕昭蜷在他身侧，发间的银簪歪了，正撑着膝盖要起身：“你……”话音未落，两人同时顿住。
他们置身的“地面”在流动。
不是泥土，不是岩石，是某种半透明的雾状物质，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雾气里浮着无数光点，有的像飘落的星屑，有的却凝形轮廓——穿玄色道袍的老者、持剑的少女、跪在蒲团上的孩童，每一个都面无表情，眼瞳里泛着和石壁刻痕一样的血色。
“砚安。”苏慕昭的手突然搭上他手背，触感冷得惊人，“你看那边。”
陈砚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雾气突然翻涌如沸，一道身影从中走出。
那是个穿金色道袍的修士，腰间玉牌刻着九爪盘龙，剑穗在无风自动，每一粒流苏都泛着刺目的金光。
他对面是密密麻麻的修士，玄门各宗的服饰交杂，其中竟有青岚宗的云纹！
“你们背叛了真仙之道！”金袍修士的声音像滚雷，震得雾气里的光点簌簌坠落，“以生魂祭天，用因果为锁，那些沉睡的真仙若醒转……”
“住口！”人群中有人甩出法诀，金色锁链突然从地底窜出，缠住金袍修士的西肢。
陈砚安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那锁链的纹路，和石壁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叮——检测到血脉共鸣。
是否尝试“血脉回响”？
此操作可能触发记忆反噬。】
系统提示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
陈砚安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能清晰感觉到掌心的古玉在发烫，和体内那团光呼应着，像有根细针扎进眉心——那是前世记忆要冲开屏障的征兆。
苏慕昭的手在他掌心收紧。
他转头看她，少女的睫毛上还沾着坠落时的尘屑，眼底却全是警惕：“空气里有迷幻草的味道，你……”
“昭昭，我必须试。”陈砚安打断她。
他想起魂灯老人消失前说的“守灯人”，想起李婆在密道里的疯狂诅咒，更想起那些在因果感应里跳动的红点——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幻境。
他深吸一口气，在系统选项里选了“A.是”。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陈砚安眼前发黑，踉跄着栽进雾气里。
恍惚间，他看见金袍修士的脸逐渐清晰——剑眉星目，眼角有颗红痣，和他自己的相貌重叠得严丝合缝。
“师兄！”人群里传来惊呼。
陈砚安的视角突然切换，他看见自己（或者说前世）被锁链扯得跪伏在地，胸口插着七柄淬毒的剑。
青岚宗现任宗主当时还是个年轻修士，握着断剑站在最前，眼底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厌恶：“你执意要唤醒真仙，就别怪我们替天行道。”
“真仙？”前世的“他”突然笑了，鲜血从嘴角溢出，“你们以为镇压的是真仙？那是……”
话音戛然而止。
陈砚安的意识被拽进更深的黑暗。
他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炸响：“血契启动”“生魂献祭”“玄门当灭”……最后是一声绵长的叹息：“我的传承者，你终于来了。”
现实中的苏慕昭己经咬破了舌尖。
她早察觉不对——坠落时吸入的空气里有甜腻的异香，是迷幻草混合着曼陀罗的气味，会让人陷入深层幻觉。
陈砚安倒下的瞬间，她立刻摸出怀里的药囊：这是她用薄荷、艾草和朱砂混制的，专门应对这类。
“醒醒！”她撕开香囊，药粉扑在陈砚安鼻端。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却没睁眼。
苏慕昭咬着唇，从发间取下银簪，在石壁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符文——这是她跟着陈砚安学的最基础的醒神咒，虽然歪，但总比没有好。
“啪嗒。”
一滴血落在她手背。
苏慕昭猛地抬头。
密室入口的雾气里，李婆佝偻的身影正缓缓走出。
她腰间的血影令只剩半块，伤口还在渗黑血，却笑得像老鸦：“小哑巴，你以为能护得住他？”
“你怎么进来的？”苏慕昭后退半步，将陈砚安挡在身后。
她的声音因为长久装哑有些沙哑，却带着刀锋般的冷硬。
“这后山禁地，本就是我李家的祖宅。”李婆的指甲划过石壁，溅出火星，“那小崽子毁了我的血影童子，又坏了我的祭坛……”她突然尖笑起来，“正好用他的血脉祭阵，等抽干这身子里的力量，我就能炼出更厉害的傀儡！”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血纹。
苏慕昭脚下一空，踉跄着栽进陈砚安怀里。
李婆的枯手按在血纹中心，黑血顺着她的指缝渗进纹路：“睡吧，小哑巴，等你醒过来……”
“够了。”
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她。
苏慕昭抬头，对上陈砚安的眼睛——那双眼瞳里泛着淡淡金光，像两盏小太阳，连雾气里的光点都在朝他涌去。
陈砚安缓缓起身。
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破壳了：血脉里的力量如江河奔涌，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跳动【因果感应·进阶版己激活，可短暂改写他人命运轨迹】。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终于明白那些红点是什么——是被血契束缚的生魂，是玄门衰落的因果线。
李婆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想退，可血纹己经缠住了她的脚踝。
陈砚安抬手，指尖虚点：“你种下的因，该结什么果？”
血纹突然倒卷，缠上李婆的脖子。
她的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陈砚安望着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棋子，而是……命运的执笔者。”
“砚安！”苏慕昭突然拽他衣袖。
陈砚安转头，看见雾气里的光点正在急速消散，石壁上的锁链刻痕泛着幽蓝光芒——是幻境要崩塌的征兆。
“走。”他弯腰背起苏慕昭，指尖在血纹上一弹。
地面轰然裂开，露出向上的石阶。
李婆的惨叫声被甩在身后，陈砚安能感觉到怀里的少女在发抖，却还是把药囊塞进她手里：“拿着，上面有我画的符文……”
“我知道。”陈砚安笑了，金光在他眼底流转，“昭昭，我们回家。”
石阶顶端传来夜风的呼啸。
陈砚安踏出最后一步时，听见身后传来石块坠落的轰鸣——那间藏着血契秘密的密室，彻底被封死在地下。
而在更深处，被血纹缠住的李婆突然睁大了眼。
她看见雾气里浮现出金袍修士的身影，对方的剑穗扫过她额头，留下一道淡金印记。
“因果循环，终有报时。”
声音消散的瞬间，李婆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而在她意识的最后一刻，某个遥远的地方，一座尘封千年的祭坛，突然泛起了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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