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安的指尖还沾着李二狗臂弯的血，温热的触感混着锁链上符纸灼烧的焦糊味，刺得他鼻腔发酸。
李二狗疼得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咬着牙闷哼，锁链穿透肌肉的位置正渗出黑紫色的血——显然符纸里掺了腐毒。
“先闭气。”陈砚安扯下腰间的药囊，指甲掐开一枚青灰色药丸塞进李二狗嘴里，余光瞥见苏慕昭正用碎瓷片划向缠上自己脚踝的锁链。
瓷片划过符纸的瞬间腾起青烟，可那锁链吃痛般缩了缩，转眼间又分出更细的分支，像活物似的往她腕间钻。
“退到我身后！”陈砚安吼了一嗓子，左手按在李二狗伤口周围，灵气顺着指腹渗进去强行逼毒。
他能感觉到毒素在经脉里横冲首撞，系统奖励的“瞬息疗愈”正疯狂运转，后槽牙咬得发疼——这具凡境初期的身子，到底扛不住同时处理两个人的伤势。
守墓人又往前走了两步，青铜半边脸在幽绿的夜明珠映照下泛着冷光，腐烂的右脸却在抽搐，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下挣出来。
陈砚安的目光扫过对方胸口——那里的符纸纹路比别处密集三倍，金线勾勒的阵眼在震动中若隐若现，像颗跳动的心脏。
“叮——”
铜铃声突然拔高，陈砚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时，他正看见李二狗的刀被锁链卷着甩进湖里，溅起的水花里浮起半截白森森的骨头——是之前倒下的护卫，魂魄被抽干后连尸身都开始腐化。
【是否尝试“灵魂共振”？此操作可能暴露身份风险】
陈砚安的瞳孔缩了缩。
他能听见苏慕昭的喘息声就在耳后，能感觉到李二狗的血正透过掌心浸透衣袖。
暴露系统的风险确实大，但再拖下去，三个人都得被符纸锁链绞成碎肉。
他咬了咬舌尖，血腥味涌上来的瞬间，在系统界面狠狠点下“A.是”。
闭眼的刹那，陈砚安觉得有根细针扎进眉心。
灵魂像是被放进滚水的丝绸，先是刺痛，接着泛起奇异的温热。
眼前浮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雪夜，穿月白道袍的老者跪在残碑前，枯瘦的手抚过碑上“守山”二字；青铜傀儡的骨架在火盆里煅烧，老者的血滴在骨架心口，符纸层层裹上时他笑了，说“周怀瑾，你守得住的”；最后是一双浑浊的眼，在黑暗中缓缓闭合，留声般的叹息：“莫要再踏足......”
“你是周怀瑾。”陈砚安睁开眼，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蝴蝶。
他往前走了两步，锁链擦过他的裤脚，却没再往深处钻——守墓人的机械眼正剧烈闪烁，幽绿的光忽明忽暗。
“你不是傀儡。”陈砚安又近了半步，能看清守墓人腐烂右脸上的皱纹，“你是守山人，你封了自己的魂进傀体，为的是护这片山陵周全。”
守墓人的动作顿住了。
所有锁链突然绷首，像被抽走了力道。
陈砚安看见他青铜脸的缝隙里渗出黑血，混着腐烂的脓水往下淌，可那对夜明珠似的眼睛里，幽绿正一点点褪成暖黄——像极了他在医科大学解剖课上见过的，活人瞳孔在清醒时的光感。
“阿昭！”陈砚安猛地转头，苏慕昭正踮脚去够守墓人胸口的符纸。
她的碎瓷片还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可目光却亮得惊人：“这些符纸是锁魂阵！最外层的是引魂符，中间的......”
话音未落，苏慕昭指尖一挑，最上面一张符纸“刷”地被撕下。
守墓人浑身剧震，锁链“噼啪”断裂坠地。
陈砚安眼疾手快捞住差点栽倒的苏慕昭，就听见沙哑的、带着金属摩擦声的呢喃：“周......怀瑾......”
守墓人抬起手，青铜手指缓缓抚上自己腐烂的右脸。
他的动作那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符纸还在往下掉，露出底下青铜骨架上刻的小字——“周怀瑾，戊寅年立”。
“是我......”守墓人跪了下去，青铜膝盖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火星，“我是周怀瑾，守了这山陵七十年......”他转头看向满地狼藉的护卫尸体，浑浊的眼突然红了，“他们不该闯进来......这灵泉碎片......是要给真正求道的人......”
李二狗捂着胳膊凑过来，血还在渗，可他盯着守墓人的眼神里没了恐惧：“老周头，我们不是来抢的。我们青岚宗......”
“青岚宗？”周怀瑾突然剧烈咳嗽，青铜喉咙里发出“咔嗒”的声响，“当年我师父说，青岚宗的小子最懂规矩......”他抬起手，指向洞窟尽头那座尘封的石门，“真正的灵泉碎片不在湖里，在那门后。但要取它......”他顿了顿，青铜手背上的符纸彻底剥落，露出底下刻满经文的铜片，“须得通过最后一关。”
陈砚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石门上的浮雕己经模糊，却能隐约辨出是众仙捧月的图案。
苏慕昭的碎瓷片在掌心转了个圈，突然轻声道：“门纹是星图。”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和我在相府古籍里见过的‘北斗锁仙阵’很像。”
周怀瑾的机械眼又亮了，这次是温暖的橙：“小姑娘倒是识货。”他撑着青铜手站起来，锁链在脚边堆成黑蛇，“跟我来。”
石门在他们走近时发出低沉的轰鸣。
陈砚安能感觉到脚底的震动，像有什么古老的东西在苏醒。
苏慕昭攥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带着点潮湿的汗——她也在紧张。
“吱呀——”
石门裂开条缝，一线金光漏了出来。
陈砚安眯起眼，看见门内影影绰绰有石案、玉瓶，还有尊半人高的青铜鼎。
最深处的石壁上，嵌着块巴掌大的碎片，正发出柔和的光，像把碎了的月亮。
周怀瑾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点怀念：“这是当年真仙留下的灵泉碎片，能洗髓伐脉......”他转头看向陈砚安，腐烂的右脸在金光里竟有了几分生气，“但它要的不是贪心的人，是......”
“是愿意守护的人。”陈砚安接了话。
他听见苏慕昭在身后轻轻吸气，看见李二狗握紧了还在渗血的胳膊——这小子，连疼都忘了。
金光越来越盛，顺着石门的缝隙漫出来，染得众人衣角都泛起金边。
陈砚安往前走了半步，指尖几乎要碰到门沿。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着石门开启的轰鸣，像敲在千年古钟上的鼓点。
门后，到底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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