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陈砚安己经蹲在厨房灶前添柴。
青岚宗的厨房总飘着隔夜的油腥气，混杂着潮湿木柴燃烧时的焦苦味。
他挽起的袖口沾着米渣，手指被灶火烤得发红——这是他作为赘婿最“体面”的活计：给内门弟子熬药膳汤。
火焰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映得他的眼神沉静如水。
“陈姑爷。”
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砚安添柴的手顿了顿，指节微微一紧，转身便见小翠抱着一摞碗碟站在廊下。
这是青岚宗大长老房里的丫鬟，平时总爱斜着眼看他，此刻却垂着睫毛，指尖捏着张皱巴巴的纸。
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昨夜雨水的气息，与厨房的油腻格格不入。
“有人托我给你的。”小翠把纸往他怀里一塞，转身要走，又似想起什么，回头瞥了眼西周，压低声音：“是西跨院扫竹的老张头，说…说你昨夜帮过他兄弟。”
陈砚安捏着那张纸的指节微紧。
他垂眸展开，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未干：“昨夜你救了我兄弟，谢礼在此。”纸角还压着枚铜钱，暗纹是三株缠绕的青竹——他认得，这是杂役们私下传讯用的暗号，将《青岚杂役守则》里“竹生三径”的图案刻在铜钱上，只有最底层的仆役才懂。
“谢了。”他把纸团和铜钱一并塞进袖中，声音轻得像飘在晨雾里，几乎与窗外风拂竹叶的沙沙声融为一体。
小翠的脚步声渐远，他盯着灶里跳动的火苗，喉结动了动——昨夜赵景云踹翻的杂役，原是有兄弟在暗中看着。
午时的阳光晒得洗衣石发烫，连布料都仿佛能点燃指尖。
陈砚安蹲在院角搓洗着内门弟子的道袍，指腹被皂角磨得发红，掌心传来刺痛的灼热感。
忽有细碎的闷哼穿透竹篱笆，像被捂住嘴的呜咽。
这声音像是从地底渗出，带着血沫的腥气和草木被踩踏的腐朽气息。
他手一抖，泡着的道袍滑进木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前襟。
闷哼声又起，这次更近了些，像是就在耳边炸开。
陈砚安扯下腰间的布巾擦手，顺着声音往林子深处走。
青岚宗后山的杂树林里，李二狗正蜷在荆棘丛中，左腿上的裤管被撕成碎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大腿根贯到脚踝，鲜血正顺着草叶往下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
“救…救我…”李二狗的嘴唇泛着青，手指抠进泥土里，指甲缝里全是血，指甲盖边缘己泛黑。
陈砚安蹲下身，能看见伤口深处翻卷的肌肉——这不是普通野兽的抓痕，倒像是被什么带倒刺的利器划开的。
他的掌心突然发烫。
昨夜系统奖励的九叶灵艾还藏在怀里，此刻正透过布料灼着他的皮肤，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他迅速撕开自己的里衣，扯成布条，又从袖中摸出那株灵艾，在掌心揉碎。
淡金色的药粉混着唾液调成糊状，他捏起李二狗的伤腿，用现代法医课上学过的“8字缝合手法”，将布条交叉勒紧，药糊敷在伤口上。
“忍着点。”他的声音很轻，手指却稳得像镊子，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训练有素的冷峻。
李二狗疼得浑身发抖，额角的汗滴砸在陈砚安手背上，温热而黏腻，却见那血真的慢慢止住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了口。
“你…你是神仙？”李二狗盯着自己的腿，声音发颤，眼里满是惊惧与敬畏。
陈砚安扯过旁边的野藤，将布条固定住，抬头时目光扫过林子里的足迹——碗口粗的蹄印，带着焦糊的气味，像是被什么火焰灼烧过。
月光漫过林梢时，他又绕到厨房后的井边，把最后一点药渣拌进桶里，看着浑浊的井水泛起淡淡金光——若有人问起李二狗的伤，只消说喝了井里的“灵水”。
第二日清晨，陈砚安刚推开柴房的门，就见李二狗带着三个杂役挤在门口。
最年长的老张头怀里抱着个布包，掀开时露出两块烤得金黄的麦饼，还有半坛封着红布的酒。
“陈姑爷，我们几个凑的。”李二狗挠着后脑勺，脸上还带着淤青，“您救了我，又没嫌弃我们是下等人…往后您有什么要打听的，杂役房里的事，我们给您兜底。”
陈砚安接过布包，指腹触到麦饼残留的余温，暖意透过粗糙的布料传递到掌心。
他垂眼时瞥见墙角的竹影动了动——有个穿灰布短打的身影闪进了月洞门，帽檐压得低低的，是赵景云身边的跟屁虫周七。
“谢了。”他把布包揣进怀里，声音还是惯常的温吞，像是风里的一缕轻烟。
李二狗们走后，他望着院内飘落的银杏叶，耳中又响起昨夜李二狗的话：“那山猪的蹄子上，有火烤过的焦味…”
晨钟撞响时，陈砚安蹲在灶前添柴。
赵景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炸响：“陈赘婿，发什么呆？”他回头，正撞进赵景云阴恻恻的目光里，对方拇指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大长老亲赐的“镇邪玉”。
“汤快好了。”陈砚安低头搅着汤勺，余光瞥见周七正站在廊下，朝赵景云微微点头。
他的手指在袖中攥紧了那枚铜钱，听着汤锅里咕嘟的水声，忽然想起李二狗说的妖物，想起赵景云阴鸷的眼神，想起系统光屏上跳动的选项——
“宗门禁地要开了。”赵景云突然笑了，“听说今年考核，要选个最没出息的弟子，去和后山的低阶妖兽比划比划…陈赘婿，你说这名额，该给谁？”
陈砚安望着汤锅里腾起的热气，映得赵景云的脸忽明忽暗。
他垂眼搅动汤勺，嘴角却慢慢勾起抹极淡的笑——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要做的不是正面硬刚，而是让敌人以为他永远只会低头。
晨雾散尽时，后山的树林里传来一声闷吼。
陈砚安舀起一勺汤，看那琥珀色的汤汁在晨光里流转，耳边又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光屏上的选项正在跳动：
【检测到因果节点：赵景云的考核安排】
【选项A：装怯认怂，获得低阶防御符篆】
【选项B：暗中布局，获得妖兽习性手札】
他望着汤勺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喉结动了动。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得袖中的铜钱泛起幽光——有些事，该慢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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