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城西老井己围了三层人。
陈砚安赶到时，正听见卖豆腐的王婶拍着大腿嚷嚷："昨儿个后半夜我还听见井里有动静，原是这姑娘投水了！"她手指着井边草席上的尸体，水珠顺着草席缝隙滴进泥里，"瞧这肿得跟发面馍似的脸，准是泡了一宿。"
刘捕头抹了把额角的汗，见着陈砚安立刻挤开人群，青布衙役服下摆沾着泥："陈公子可算来了！
我虽当差十年，可这验尸......"他压低声音，"上回您帮着查的米行投毒案，那手法......"
陈砚安垂眼看向草席下的尸体。
女子面容浮肿，嘴角泛着白，指甲缝里卡着半片碎瓷——和昨夜更夫说的分毫不差。
他蹲下身，指尖刚要触到死者手背，系统面板突然在视网膜上跳出猩红提示：【检测到因果异常点：尸体手部灼伤】。
他动作微顿，装作调整草席角度，指尖轻轻划过死者腕间。
皮肤下果然有淡红色印记，像被什么高温物件烫过，却被泡水的浮肿掩盖了大半。
"刘捕头。"他首起腰，"这案子恐不是简单投水。"
围观人群霎时炸开。
王婶的豆腐担子"哐当"落地："陈公子莫要危言耸听！
我家二丫头前年跳河，不也肿成这样？"
"王婶。"一道清脆的纸页摩擦声从人堆后传来。
苏慕昭挤进来，帕子垫着指尖掀开死者衣袖——绣着缠枝莲的缎子袖口，露出半截缀着珍珠的腕带。
她低头在帕子上快速写："溺死者因挣扎，指甲里多有泥沙。
她指甲缝是碎瓷，且腕间有灼伤。"
众人伸长脖子看帕子上的字，王婶的声音弱了下去："那...那这腕带？"
"大户人家的。"苏慕昭又写，"珍珠是南海金唇贝的，碎瓷是定窑的，普通人家戴不起。"她指尖停在死者腰间，"香囊呢？"
陈砚安这才注意到死者腰间的丝绦空了半截。
他蹲下身，顺着草席摸索，在尸体身下一指宽的缝隙里捏出枚绣着"安"字的香囊——丝线是月白缠金线，针脚细密得像画上去的，"这香囊的攒心绣法，青岚城只有'锦绣阁'接。"
苏慕昭眼睛一亮，冲他点点头。
陈砚安摸出腰间旧荷包，里面装着系统昨日奖励的灵嗅草粉末。
他背过身挡住众人视线，指尖蘸了些粉末撒在香囊上——淡绿色的粉粒刚触到绣面，便腾起极淡的腥气，像腐烂的鱼鳃混着铁锈。
"刘捕头。"他把香囊递给苏慕昭，"借间空屋子，我和苏姑娘要再查查。"
空屋是刘捕头临时借的柴房，霉味混着稻草香。
陈砚安关上门，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他用现代医学知识改良的简易检测工具，平时藏在青岚宗破院子的砖缝里。
他捏起香囊里的残絮，放在瓷片上用火折子烤："龙涎粉。"他盯着腾起的紫烟，"遇热挥发，吸入三息就能让人西肢无力，像被抽了筋骨。"
苏慕昭在帕子上写得飞快："死者被下毒后推井里，灼伤是挣扎时碰了炭盆？"
"极有可能。"陈砚安用银针挑起一缕残絮，"锦绣阁的攒心绣，'安'字香囊......青岚城带'安'字的大户，只有城南安记布庄。"他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捕头撞开柴房门，额角的汗比早晨更多："陈公子！
安记布庄的管家来了，说他家二姑娘三天前走丢，现在要把尸体领回去！"
苏慕昭的手指猛地绞紧帕子。
陈砚安却笑了笑，把香囊塞进她掌心："你收着。"他转向刘捕头，"您去应付管家，就说要等仵作再验一遍。"
"可...可咱们没仵作......"
"有苏姑娘。"陈砚安拍了拍刘捕头肩膀，"她写的证词，比我嘴说的管用。"
苏慕昭抬头看他，眼尾的小痣在柴房昏黄的光里忽闪。
她低头在帕子上写了几行字，折成方方正正的小团塞进刘捕头手里。
刘捕头展开一看，眼睛立刻亮了："这......这写得明明白白！"
等管家被支走时，天己经擦黑。
陈砚安和苏慕昭沿着护城河往回走，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慕昭突然停住脚步，在帕子上写："你早就知道是谋杀？"
"我只是知道。"陈砚安望着水面上的月亮碎片，"有人不想让真相浮出水面。"他想起早晨系统的提示，想起香囊里若有若无的腥气，"安记布庄的老爷上月刚捐了五十两给知府大人的寿礼，若二姑娘真是被谋杀......"
"那凶手定是他们认识的人。"苏慕昭快速写，帕子上的字几乎要戳破布料，"否则不会用龙涎粉这种需要近身投毒的东西。"
陈砚安没说话。
他望着苏慕昭被月光镀亮的发顶，忽然听见系统轻声提示：【因果线延伸中，建议明日辰时三刻前往西市药铺】。
第二日辰时，陈砚安背着竹篓出现在西市。
他蹲在药摊前翻捡茯苓，眼角余光瞥见街角闪过靛青色衣角——是昨日在空屋外晃悠的安记家丁。
他捏起块茯苓凑到鼻前，突然转身往小巷里钻。
青石板路越走越窄，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砚安摸了摸腰间的旧荷包，里面的灵嗅草还剩小半袋。
他停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望着斑驳的树影，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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