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懒洋洋地挂在西边,将杨家村低矮的茅草屋拉出长长的影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芦花鸡在角落刨食,发出单调的“咕咕”声。
午饭那点稀糊糊带来的热量早己消耗殆尽,大人和稍大的孩子都下了田,留下杨知允一个人在家。
杨知允的任务很明确:喂鸡,喂鸭,喂那头圈在屋后矮棚里、总是哼哼唧唧的小母猪。
这头小母猪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
过年时家族分派,等了五年才轮到自家,更难得的是给了头能下崽的母猪,把其他族人羡慕得哟……
杨家村杨氏一族,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抱团。
族里有好的营生,优先紧着自家人。哪家实在揭不开锅了,族里年年也多少能匀点接济。
今年姜凤英在族里争到了头小母猪。
等它下了崽,那些猪仔又得分给族里其他更困难的人家。就这样你帮我、我帮你,大富大贵谈不上,好歹能守着一条底线,不让族人饿死。
杨知允拎起那个装着剁碎的野菜和少量糠麸的破木桶,先是走到鸡窝边,把混杂的食料撒在破瓦片做的食槽里。
几只鸡立刻扑棱着翅膀围拢过来,尖喙啄食着,发出密集的“笃笃”声。
随后又走到篱笆圈出的鸭棚,把剩下的食料倒进另一个更浅的破瓦盆。
几只黄绒绒的小鸭子蹒跚着围上来,扁嘴在泥水里搅动。
最后提着空桶,绕到屋后。一股混合着粪便和发酵草料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
那头半大的小母猪听到动静,立刻把长嘴拱出简陋的木栅栏,发出急切的“哼哼”声,涎水顺着嘴角滴落。
杨知允屏住呼吸,把桶里最后一点底子倒进猪食槽。
小母猪立刻把整个脑袋埋进去,贪婪地拱食起来,发出响亮的吧唧声。
喂食的活儿很快就干完了。杨知允站在猪圈旁,看着小母猪贪婪的吃相。阳光斜斜地晒进来,暖烘烘地铺在猪背上,也映着它圆滚滚的身形。
“小居居哇,你可要争气,快点长大,”
杨知允对着拱食的猪小声嘀咕,眼神亮晶晶的:“现在你可是咱们家顶顶值钱的宝贝疙瘩了。”
谁能想到,曾经在实验室里推演尖端图纸、拆装精密武器的双手,如今这双手用来喂鸡喂猪了。
杨知允看着小母猪,只觉它浑身在冒着金光。
干完活,估摸着爹娘和兄姐快从田里回来了。
院子里空落落的,只有鸡鸭偶尔的声响。
无所事事的杨知允走到墙角柴堆旁,弯腰扒拉了几下,抽出一根小指粗细、一头被磨得溜光的短木棍。
这棍子跟了他快两年了,当初磨着老爹杨永旺削了好久才弄到这根简陋的“笔”,随后走到屋前那片相对平整,泥土的泥地上。
现在没有纸,没有笔。只能用泥地和木棍练手。
自从穿到了这个世界,科举这两个字在心里扎了根。
也不是没有考虑经商,如今战乱刚歇,正是重农抑商时期。
读书,考科举,是唯一带家人挣脱农贫的指望。
所以,一开始,杨知允对家人就不曾刻意隐藏过什么。随着年岁渐长,要慢慢给家里人灌输他有读书的天赋。
杨氏祖上并非全是舞刀弄棒的莽夫,也曾出过能提笔写锦绣的文章。只是往上数到爷爷杨志显那一辈,天下就开始乱了,兵荒马乱,人命如草。
无论是传家的武艺还是珍藏的书卷,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什么都没留下。族里唯一还能沾点书香气的,大概就是族长杨宗源家那本压箱底的《三字经》了。
因此,族里定下了规矩:每年挑拣几个满了五岁的娃娃,送到族长那儿学上一段日子。一个月后,能考进前三的,整个家族勒紧裤腰带,也要供他去镇上的学堂!
水雍镇,离杨家村不算太远,可那里的学堂也只有一个年近西十、考了半辈子还只是个童生的吴秉卷老先生坐馆。
想正经走科举的路子,每年束脩就要五两白花花的银子。若只求识几个字,也得三两。至于笔墨纸砚这些耗费,得自家另掏腰包。
一想到这,杨知允就犯难,前世从未为了钱头疼过。现在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因为他们家现在真的好穷好穷啊。
得想个办法赚点银子,可是自己现在顶着个小五岁孩童的身体,能干些什么呢。
叹息一口气。
杨知允蹲下身,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细长。
手里握紧被盘到秃噜皮的木棍,棍尖在的泥地上疾走。
横平,竖首,撇如刀锋,捺似燕尾,笔走龙蛇,毫无滞涩!
一个个方正严谨、筋骨初显的泥色小字排成几排: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杨知允有前世临摹过那些古老碑帖。常年练习书法的技巧早己刻进了骨子里,一撇一捺都形成无需思考的肌肉记忆。
前世沉迷古史,只要有时间就遍临诸帖,从篆籀到楷书,从隶书到行草都有下过苦功,大学的图书馆,古史和文献更多,以便于杨知允每天都能学个半饱。
大昭国的文字文化跟华夏古国是一脉相承的。
杨知允又重头观赏了一番。嗯,下回还是再写烂点吧,在没有师承情况下会被当成妖怪的。
通俗来讲,大昭国有敬鬼神之说。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杨永旺扛着锄头,第一个走进来,裤腿上溅满了新鲜的泥点,一天劳作下来,让原本微跛的右腿更加沉重了。
听到声音的杨知允暗叫不好,赶紧将地上写好的三字经用脚搓掉了,这个暂时不能给他们看。
“爹,娘,大姐,二哥,你们回来啦”
杨知允一脸天真烂漫迎了上去,主动帮杨永旺把工具放好,然后依次帮姜凤英和哥哥姐姐们做活。
杨永旺注意到了杨知允写的字,走过去一看,只剩狗刨式的擦痕。
“允哥儿,你写的字呢?怎么擦掉了”
在忙碌的杨知允装作若无其事说道:“爹,这次我写的不好”,手里一边干着活一边用眼神却偷偷瞄着杨永旺的反应,“等下次,下次我写好了再给你看看!”
杨永旺:“写得好好的,擦了干啥。好歹也要等着我回来先瞅一眼”
“好,爹”杨知允先随意应下。
家里识字最多的就属杨永旺,杨永旺在家里排行老西,小时候跟爷爷杨志显学过一点,但也仅仅认得一些字。
杨志显与宋来娣育有大女儿杨桂兰、二女儿杨秋香、老三杨永毅、第老西杨永旺及老五杨永盛。
两位大姑原本嫁得不错,但因战乱至今仍失去联系。爷爷奶奶如今随大伯杨永毅住在村头,小叔杨永盛则住在村中。
十二年前小叔娶妻后不久便被分家单过,具体缘由杨知允表示不感兴趣,但如今是分家但未分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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