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气氛有些沉闷,胡厚福一言不发,妻子吴氏唉声叹气。
胡文瑞匆匆扒了几口饭,便低着头告退,去了父亲的书房。书房里弥漫着墨香和檀木的气息,厚重的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各种典籍,其中不少是重金搜罗来的珍本孤本,是胡厚德为儿子科举铺路的基石。
胡文瑞垂手立在书桌前,身形挺拔,继承了母亲清秀的眉眼,但此刻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今日在府学,受委屈了?”胡厚德放下手中的账册,目光如炬。
胡文瑞抿了抿唇,没说话,算是默认。
“李通判家的公子,说了什么?”
“…他说,我们胡家,就算堆起金山银山,也洗不掉一身铜臭,是…是下贱的商贾。”胡文瑞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被刺伤的痛楚。
“下贱?”胡厚德冷笑一声,这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力。“没有我们这些‘下贱商贾’的驼队,把江南的丝茶、西域的香料玉石运进来运出去,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哪来的绫罗绸缎穿?哪来的香茗珍玩享?哪来的赋税充盈他们的库房?”
他指着窗外隐约可见的府学高墙:“他们读圣贤书,明事理?可这‘事理’里,偏偏容不下一个凭本事吃饭的‘商’字!士农工商…我们胡家,凭什么就低人一等?” 胡厚德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积压多年的愤懑喷薄而出。这不仅仅是儿子的委屈,更是他半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胡文瑞被父亲罕见的激动震住了,一时无言。
胡厚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沉重的力量:“瑞儿,爹拼死拼活挣下这份家业,不是让你将来也被人指着鼻子骂‘贩夫走卒’的!你记住,钱财再多,若无人庇佑,便是招祸的根苗!唯有读书,考取功名,哪怕只是个秀才、举人,我们胡家才能挺首腰杆做人!才能把‘士’字,堂堂正正地刻在我们胡家的门楣上!”
他走到书桌旁,打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匣。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排列得整整齐齐、闪着冰冷光泽的五十两官银锭子,足足有二十锭。
“看到没有?”胡厚德拿起一锭银子,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他的掌心,“这就是敲门砖!是垫脚石!也是我们商贾的‘护身符’!没有这些阿堵物,那些清高的‘士’,连门都不会让你进!”
他将银锭重重放回匣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刘县丞那条喂不饱的狗,又张了嘴。一千两!明日就给他送去!”胡厚德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这是买路钱,买的是我们胡家暂时喘息的余地。而你,瑞儿,”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儿子,“你的路,在书本里,在科场上!爹用这些沾着驼铃风沙味的银子给你铺路,你给爹争气,用功名给胡家换一张真正的‘护身符’!听懂了吗?”
胡文瑞看着父亲眼中交织的愤怒、期望和深沉的无奈,又看了看匣中那堆冰冷的银山,一股复杂的情绪堵在胸口。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发紧:“儿子…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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