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房间，苏悦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挂在床头的金色奖牌。她伸手轻轻碰了碰，金属表面冰凉光滑，上面刻着"2000年上海市少儿游泳锦标赛"的字样。
"悦悦，该起床了！"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今天要去诊所换药呢。"
苏悦试着动了动右脚，一阵刺痛让她皱起眉头。三天过去了，脚踝的消了不少，但医生说要完全好还得一周。
她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单脚跳到楼梯口，正准备扶着栏杆往下挪，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别动！"
林宇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额头上挂着汗珠。他今天穿了件蓝色T恤，胸口印着一只卡通海豚，看起来像是跳水队的队服。
"我来背你。"他蹲下身，把塑料袋递给苏悦，"给，我妈做的生煎包，还热着呢。"
苏悦接过袋子，香气立刻钻入鼻腔。她趴在林宇背上，感受着他瘦削但结实的肩膀。
"你怎么来了？不用训练吗？"
"教练今天去市里开会，上午休息。"林宇小心翼翼地下楼，"我跟刘医生约好了，九点去换药。"
苏爸爸正在门口擦他的老式凤凰自行车，看见两人下来，笑着摇摇头："小林宇，又来当小悦的'专车司机'啊？"
"苏叔叔好！"林宇咧嘴一笑，"我答应要负责到底的！"
苏悦把生煎包分给爸爸一个，小声问林宇："你吃过了吗？"
"吃了三个。"林宇把她往上托了托，"剩下的都给你。"
弄堂里己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卖豆浆的王奶奶推着小车经过，看见两人便塞过来两袋温热的豆浆；理发店的张叔叔正在门口扫地，笑着问苏悦的脚好点没有；几个小孩在空地上跳皮筋，看见林宇就喊"宇哥好"，眼神里满是崇拜。
诊所里，刘医生拆开纱布检查伤势："恢复得不错，小姑娘挺坚强嘛。"
苏悦偷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林宇。他紧盯着她的脚踝，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好像受伤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可以走路了，但别跑跳。"刘医生重新包扎好，拍拍苏悦的头，"下周再来一次应该就没事了。"
走出诊所，林宇突然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我爸妈说中午要——"
"很快的，保证按时送你回去！"
林宇背着她七拐八绕，来到弄堂最深处的一栋老房子前。这里很少有人来，墙边长满了野花野草。他放下苏悦，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神秘兮兮地打开了小院的门。
"这是...你家？"苏悦从没来过林宇家，只知道他父母都是纺织厂的工人，经常加班。
"算是我家的仓库吧。"林宇推开门，"我爷爷奶奶以前住这儿，后来搬去和叔叔住了，这里就放些旧东西。"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满屋的灰尘。苏悦看见角落里堆着老式家具、几个大木箱，墙上还挂着发黄的全家福照片。
林宇走到一个五斗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取出一个小铁盒。他神秘地冲苏悦眨眨眼，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几枚奖牌和证书。
"哇！"苏悦瞪大眼睛，"都是你得的？"
"嗯。"林宇有些不好意思，"从幼儿园大班开始的。游泳的、跳水的，还有一次区运动会接力赛的。"
他拿起一枚银色的奖牌递给苏悦："这个是我第一次得奖，幼儿园毕业游泳比赛第二名。那时候我还不会换气，游到一半差点淹死。"
苏悦噗嗤笑出声，想象着小林宇在水里扑腾的样子。
"这个给你。"林宇突然把铁盒塞到她手里，"代替那枚金牌。我说话算话，你赢了。"
苏悦愣住了："可是...我还没学会后空翻..."
"你会的。"林宇认真地看着她，"等你脚好了，我继续教你。这些奖牌先放你这保管，等哪天我成了世界冠军，你再还给我。"
苏悦感觉鼻子有点酸。她小心地合上铁盒，突然注意到抽屉里还有一本相册。
"那是什么？可以看吗？"
林宇点点头，拿出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站在医院门口。
"这是我妈和我，刚出生那天。"林宇指着照片，"你看，我那时候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苏悦咯咯笑起来，往后翻看林宇的成长照片：百日宴上流口水的婴儿、周岁时抓了一支钢笔、幼儿园毕业戴着纸做的学士帽...
"这张好玩！"她指着一张林宇站在泳池边大哭的照片。
"啊！这张不能看！"林宇慌忙要合上相册，却不小心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崭新的照片——上周弄堂联欢会上，苏悦穿着白裙子唱歌的样子。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苏悦感觉脸颊发烫，小声问："你...你怎么有这张照片？"
"我...我让苏叔叔多洗了一张。"林宇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就...就当是交换！你给我照片，我给你奖牌！"
阳光照在两个孩子的侧脸上，灰尘在光束中轻轻舞动。苏悦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
"那这个给你。"
是她随身携带的幸运符——一个绣着"悦"字的小香包，去年和妈妈去城隍庙求的。
林宇接过来，郑重地放进胸前的口袋："我会保管好的。"
回苏家的路上，林宇突然问："你下周真的要去电视台表演？"
"嗯，少年宫合唱团，《让我们荡起双桨》。"苏悦晃了晃手里的铁盒，"现在我有你的奖牌保佑，肯定不会紧张了。"
"那我..."林宇犹豫了一下，"我能去看吗？我可以跟教练请半天假。"
苏悦眼睛一亮："真的？你要来？"
"嗯。"林宇点点头，"我还没听过你正式表演呢。不过..."他坏笑一下，"要是你唱跑调了，我可要笑最大声！"
"林宇！"
两个孩子打闹着回到苏家，正碰上苏妈妈在门口张望。
"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苏妈妈松了口气，"小悦，你同学来找你了。"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从屋里跑出来，是苏悦的同桌陈小雨。
"苏悦！"陈小雨兴奋地挥手，"班主任让我把下周表演的歌词本给你！咦？你的脚怎么了？"
苏悦刚想解释，突然感觉林宇的身体僵了一下。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盯着陈小雨，表情变得有些...防备？
"谢谢。"苏悦接过歌词本，"这是我邻居林宇，跳水队的。这是陈小雨，我同桌。"
"我知道你！"陈小雨眼睛发亮，"区游泳比赛冠军对不对？我表弟跟你一个训练班的！"
林宇含糊地应了一声，把苏悦放下："我先回去了，下午...下午再来找你。"
苏悦疑惑地看着林宇匆匆离去的背影，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得奇怪。陈小雨挽起她的胳膊，开始叽叽喳喳地说着班级里的新鲜事，她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林宇跑出弄堂后，在拐角处停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绣着"悦"字的香包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放回贴近心口的位置。
那天晚上，苏悦把铁盒藏在枕头底下，睡前又拿出来数了一遍奖牌。十二枚，从幼儿园到西年级，记录着林宇的每一个重要时刻。她想起他说的"等哪天我成了世界冠军"，忍不住笑了。
窗外，一轮新月挂在梧桐树梢。不远处的林家小院里，林宇正对着镜子练习跳水动作，胸前的口袋里，那个小小的香包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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