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千丝初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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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千丝初动

 

那一声撕碎灵魂的哀嚎,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生命力。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黑暗,耳中是血液奔流的巨大轰鸣,还有那只垂落在血泊中的、小小的手,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小安——!”

绝望的尖啸被扼在喉咙深处,只剩下无声的悲鸣。冰冷的青石板地面紧贴着她的脸颊,泥土和血腥气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疯狂涌入鼻腔。官兵粗暴的压制,如同铁钳死死禁锢着她的西肢百骸,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熔岩在死寂的火山下奔涌!前世千刀万剐的痛楚,今生目睹血亲惨死的绝望,还有那监刑台上刺目的金蟒纹……所有累积的怨毒、不甘、焚心蚀骨的剧痛,在这一刻被那只染血的小手彻底点燃!轰然爆发!

嗡——!

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极致的恨意与剧痛狠狠撕裂!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焚尽一切毁灭气息的洪流,毫无征兆地从那撕裂的缺口处汹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她全身!

眼前骤然亮起一片刺目的白光!不是阳光,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寒芒!在这片白光的中心,她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细微、却冰冷锐利如同万载玄冰的针影,骤然浮现!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急速旋转、放大!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银针,在她体内疯狂攒刺、嗡鸣!

痛!难以言喻的剧痛!比剐刑台上的刀锋更甚!那痛楚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深处,仿佛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撕裂、搅碎!

“呃啊……”她喉间溢出破碎的痛苦呻吟,身体在官兵的压制下剧烈地痉挛起来,如同离水的鱼。

“老实点!疯婆子!”压制她的官兵不耐烦地咒骂着,更加用力地按住她挣扎的肩膀。

就在这时——

“让开!都让开!”

一个带着暴戾和极度不耐烦的声音,如同破锣般在混乱的现场炸响!

江挽月被强压在地的视线,艰难地向上转动。透过模糊的泪光,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镶嵌着硕大东珠的云锦短靴,正蛮横地分开人群,朝着她这边走来。靴子的主人——周珩!

他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惺忪和被打扰了好梦的恼怒,眼神扫过地上被按着的江挽月,又瞥了一眼火光冲天、哀嚎遍地的江府,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快意的弧度。显然,这场由他父亲一手导演的“巫绣余孽清剿”大戏,让他感到无比畅快。

“啧,这不是昨儿刚收进府的月娘么?”周珩蹲下身,用带着浓重酒气的、油腻的手指,粗暴地捏住江挽月的下巴,强迫她抬起那张沾满泥土、泪痕和绝望的脸。他的目光在她因剧痛和恨意而扭曲的脸上扫过,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如同审视猎物的轻佻和残忍。“怎么?看到你家死绝了,心疼了?”

他凑得更近,几乎能闻到他呼吸中令人作呕的酒臭。“放心,本公子心善,收了你,以后好好伺候着,少不了你的……”他另一只手,带着狎昵和下流的意图,竟朝着江挽月被汗水浸透的衣襟伸去!

就在周珩那肮脏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衣襟的瞬间——

嗡!!!

江挽月体内那疯狂旋转、撕裂灵魂的冰冷针影,骤然爆发到了极致!

一股无形的、冰冷而锋锐的力量,如同被压抑到极限的弓弦猛地崩断!以她为中心,悍然炸开!

嗤啦!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裂帛声响起!

周珩只觉得伸出的手腕处猛地一凉!随即,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剧痛,如同被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狠狠扎进了他的神经!

“嗷——!”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整个人如同被蝎子蜇到,踉跄着向后跌倒!

只见他那只伸向江挽月的手腕上,宝蓝色的织金锦袍袖口,赫然裂开了一道寸许长的整齐口子!而在他出来的手腕皮肤上,一道极其细微、却深可见骨的划痕,正迅速洇出鲜红的血珠!那伤口边缘极其平滑,仿佛是被世间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割而成!

更诡异的是,在周珩手腕伤口的上方,几缕极其细微、在阳光下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丝线,正如同拥有生命的小蛇般,紧紧缠绕在他的腕骨之上!那金线细如毫发,却闪烁着冰冷锐利的金属光泽,深深勒入皮肉,留下清晰的红痕!

正是昨日江挽月“进献”给周珩的那只香囊流苏上,她亲手藏入淬药银针、又被春杏“失手”泼茶毁掉的那几缕金线!

它们此刻,如同被赋予了某种诡异的力量,脱离了香囊的束缚,化为最致命的凶器!

“我的手!我的手!”周珩捧着流血的手腕,惊恐万状地看着那几缕缠绕其上、勒得他生疼的金线,如同见了鬼魅!剧痛和这无法理解的诡异景象,让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惊骇欲绝的惨白!

“妖…妖女!她是妖女!”周珩指着地上蜷缩成一团、仍在痛苦痉挛的江挽月,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恐惧,“她…她用妖法伤我!快!快杀了她!”

周围的官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周珩手腕上凭空出现的伤口和缠绕的金线,再看向地上那个看似柔弱、此刻却散发着某种令人心悸气息的江挽月,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压制江挽月的官兵也下意识地松开了几分力道。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和死寂中——

江挽月体内那疯狂肆虐的冰冷力量,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那旋转的针影瞬间消失,撕裂灵魂的剧痛也随之消散,只留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仿佛被掏空般的虚脱感。眼前的白光褪去,视线恢复清明,但世界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而摇晃。

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疼痛。意识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小船,勉强维持着不沉没。她看到了周珩惊骇的脸,看到了他手腕上渗血的伤口和缠绕的金线,也听到了他惊恐的嘶吼。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她眼角余光瞥见的那个画面——

就在距离周珩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低级武官服饰、腰挎佩刀、正指挥着士兵搬运江府“罪证”箱笼的军官。他的腰间,赫然挂着一枚熟悉的、黄铜打造的鱼形符牌!牌子上,清晰无比地镌刻着首辅府特有的蟠龙云纹!

正是昨夜,那个将她埋藏在城隍庙、浸透血泪的求救素帕,狠狠踩入泥泞之中的那个官兵首领!

此刻,他正指挥若定,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无辜者的尸骸,而是他升官发财的踏脚石!

怒火!比方才绣魂失控时更冰冷、更纯粹的怒火!如同万年玄冰包裹的烈焰,瞬间冻结了江挽月所有的虚脱和迷茫!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死死钉在那枚象征着首辅府爪牙的鱼符之上!就是这个人!就是他亲手碾碎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而此刻,他腰间那枚染血的鱼符旁边,一方沾满泥污、被踩踏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素白帕子,正从一个被拖拽出来的破烂箱笼里滑落出来,半掩在冰冷的尘土中。帕子上,那用她心头血书写的、歪歪扭扭却力透血背的“逃”字,在污浊的泥泞中,刺目得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和泣血的控诉!

**“逃?”**

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在江挽月死寂的心底响起,带着刻骨的嘲讽和焚尽一切的毁灭。

她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掐入掌心,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手腕上,那被无形金线缠绕过的位置,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悸动。仿佛有什么冰冷而充满杀意的烙印,随着方才那股力量的爆发,深深地刻入了她的骨血之中。

千丝……缠……?

三个冰冷而充满不祥意味的字眼,如同毒蛇吐信,悄然滑过她混乱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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