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雨一点点的飘着，下得轻盈，像是特地为这场展览收尾的背景音。
暮容若拖着她的展览资料袋，静静走进小镇里那间靠海的民宿。
那是她曾经住过，也是她来到这里最初落脚的地方。
柜台的老人还记得她，递给她钥匙时语气轻柔：
“又回来啦？女孩子今晚怎么一个人？”
她笑了笑但没有多说话，在接过房卡的那一瞬间，她感觉掌心有微微的纸感。
那封信，就夹在房卡的后面，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封是熟悉的深灰色，钢笔的笔迹斜斜地写着：
「暮容若 亲启」
她盯着那五个字看了好久，眼神一寸一寸陷了进去。
首到民宿的走廊灯熄了一半，她才慢慢关上门，坐回床边。
—
信纸被折得非常平整，一看就知道写完后又重读过好几次。
钢笔痕迹略深，有几处还渗了墨迹，像是在某个字停笔过久，甚至…有泪痕。
她打开那封信，仔细的看。
第一行，没有称呼，就只是一段沈甸甸的句子：
「这是我第一次用不带要求的语气，写一封信给妳，不是要妳回头、也不是要妳原谅，只是想让妳知道，我在没有你的这些日子里是怎么崩溃、又怎么学会沉默的。」
暮容若手指轻轻颤动
她坐在民宿的床上，那床单还是刚来的时候，熟悉的玫瑰花纹床单。
那封信每一句话都像浸过旧记忆的水，将那些原本以为干涸的痛再次濡湿。
信里，他写了第一次参加她的展览时的感受，说他站在人群外的那十分钟，比过去三十年任何一场高层会议都还漫长。
但他仍旧不敢动亦不敢出声，只怕那一吋声响会把她拉回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我不是怕妳不理我，我是怕妳看到我会难过，怕妳一看到我，就会想起那些一个人度过的夜晚。」
她读到这里喉头紧缩，视线开始模糊。
「妳知道吗？那晚，妳站在路灯的灯光下，我第一次觉得你离我那么远，远得好像我们这辈子再也碰不到了。」
「但我没走，我只是换了方式站在你身边。
妳说妳想让这些信件被更多人听见，所以我试着做那个，没有名字的推手。」
「因为妳说过，妳不求被看见，但至少不要被这个世界消音。」
「我曾经让妳孤独、沉默，但现在我想让妳在曾经梦想的地方发光。」
—
慕容若放下信纸的那一刻，想起某一晚，林璟川对她说过的话
那是她生日当晚，她关上灯、点了蜡烛，他站在她身后。
当时他用一种近乎随口的语气说：
“我知道妳不是要什么惊喜，妳只是希望有人把妳放在心上而己吧？”
她当时没有回应他，只是低头吹熄了烛火。
现在想起来，原来他一首知道，只是那时他不愿意承认「他了解她」。
她靠着床头，让信纸摊开在膝盖上。
笔迹交错，字行微歪，最后一行写着：
「如果有一天，妳愿意回信，不用说原谅我，也不用说还想我。
妳只要写一封信，给谁都可以，然后提到我的名字，我就知道，我还没有完全从妳的世界里面消失。」
—
那晚她没有回信也没有落泪，她只是把那封信折回去，放进抽屉，然后起身去泡了一壶茶。
白瓷壶底发出轻响，她的手指在杯边。
窗外月色安静，民宿的地板有些微潮湿感，但她只是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那封信慢慢自己合上。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没有动摇，但那封信，成了她前往小镇后，第一封收到的私人信件。
她没有马上原谅他，但也不再拒绝看见他的名字。
有时候，一个人愿意看完你写的信，就己经是最深的接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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