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毒辣的光线穿透老桃树枝叶,砸在泥土上。树荫下热浪蒸腾,汗酸味混着泥土的腥气,在灼人空气里翻搅。
村口人声鼎沸,场面比杨建国早上显摆时喧闹数倍。人群乌泱泱挤作一团,嗡嗡议论声几乎顶破天。
躁动中心,杨建国叉腰挺立,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西下飞溅:“杨建军!你他娘的还要脸不?当初铁柱没爹妈年纪小,你家连哄带骗,吞光祖宗地!现在他长大,脑子清楚,这地和祖宅就该还回来!”
对面,村长杨建军脸黑似锅底,旁边杵着几个辈分高的老头。最扎眼是他边上那胖妇人——石桂芳。
石桂芳一张肥脸沟壑纵横,眼珠子死死剜向杨建国,几乎喷出火:“杨建国,你是说...你那瘫了十年的烂骨头,真是那傻小子接上的?”她浑身肥肉激动得乱颤,声音尖利刺耳。
“纠正一下!傻柱不傻!”杨建国一脸得意,下巴高高扬起,浑然不觉事态严重。他瘫病刚愈,铁柱和雪莲嘴紧,溪滩那要命的事,他一无所知。“我女婿学过医,治个瘫病还不弹弹手指的事?”
“杨建国!”杨建军猛地拔高嗓门,声音炸响,“你那好女婿,就是爬寡妇床、杀同村人的张铁柱?”
“杨建军,你脑子有病趁早找我女婿治,看在乡里乡亲份上,给你打折!”杨建国嗓门更大,惨白的手指几乎戳进杨建军鼻孔,“爬床?笑话!寡妇爬他床还差不多!还有,我女婿是治病救人!不是杀人放火...”
他嘴角挤出讥讽的冷笑:“医生嘛,能治病也能送人上路!你家要是有谁需要‘帮忙’,找我女婿,价钱好商量!杀一个送一个也行...”
“杨建国!你个脑子灌粪的瘫货!”石桂芳突然发出夜猫子般的干嚎,“傻子勾结骚寡妇,在溪滩边下死手害我男人!二狗现在还躺在医院半死不活啊...”
她作势要瘫倒地上,被人死死拽住胳膊,只能干嚎,“警察瞎了眼,放这奸夫逍遥快活,可我石桂芳咽不下这口气!”
石桂芳猛地挣扎,胖胳膊高举,声音嘶哑:“乡亲们!今天我石桂芳把话撂这儿!傻柱要么治好我男人,再赔五万块钱!要么,就带着那骚寡妇,滚出桃源村!那寡妇的家当田地,全得划到我名下,当作赔偿!”
“我苦命的儿啊...”张二爷枯瘦的身子‘噗通’跪倒,老泪纵横的哭嚎声瞬间传遍村子,“怎么就...怎么就落得叫一个傻子、一个寡妇打得只剩半口气啊...我家孙儿正等着大学哩...他爹要真没了...这书还咋读...这日子还咋过啊...”
这悲情牌一出,人群里的同情心立刻泛滥。派出所那份还李二狗清白的报告,只有几个当事人和杨建军心里清楚,杨建军故意捂着消息,乡亲们压根不知溪滩那日真相。
那几个自诩德高望重的老头老太,立刻七嘴八舌,纷纷恳求杨建军主持“公道”,赶走祸害傻柱和败坏门风的刘秀英。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一阵骚动,铁柱拉着气喘吁吁的杨雪莲,硬生生挤了进来。
“爸!”杨雪莲一眼看见风口浪尖的父亲,心提到嗓子眼,扑过去紧紧抓住杨建国胳膊,生怕他又口无遮拦惹祸。
其他人顾不上杨雪莲,无数道目光像钉子一样,“刷”地钉在铁柱身上。白衬衫清爽干净,身姿挺拔,眉目清朗,哪还有半分昔日呆滞懵懂的傻气?
“真...真不傻了?”
“他真会看病?瘫病都能治好?”
“听说他当年在大学念的就是医...”
“打架时候突然变聪明?二狗的事...该不会真是他...”
“啧...啧...留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在村里,晚上能睡踏实?”
议论声嗡嗡作响,裹着恐惧和怀疑。
石桂芳看见铁柱,眼珠子‘腾’地烧红,迸出刻骨怨毒:“傻子!还我男人命来!”她不知哪来一股牛劲,挣脱搀扶,张牙舞爪扑向铁柱!
“柱子小心!”杨雪莲失声尖叫。
铁柱眼神一凛,在那胖爪子快挠上脸时,身子一矮,泥鳅般滑到杨建国身后。
他皱着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石桂芳,警察都说你男人咎由自取!还跑这儿撒什么泼?”
石桂芳扑个空,差点背过气,指着铁柱“你...你...”说不出话。
“张铁柱,你来得正好!”杨建军上前一步,眼神发狠,“乡亲们商量好了,你就两条路。要么,治好李二狗,再赔五万块;要么,立刻带着刘寡妇,滚出桃源村,永世不得回来!”
自然,杨建军巴不得他滚。石桂芳倒是承诺二狗病好钱归他。可五万块哪比得上那五块肥田和宅基地值钱!再说,刘秀英一走,她那丰厚家当和宽敞的老屋、田地,还不是他村长囊中之物?
“傻柱滚可以!”杨建国梗着脖子咆哮,“杨建军!你得先把吞下去那份产业,给老子吐出来!”
铁柱脸“唰”地由红转黑——刚才还感动老丈人维护自己,敢情是惦记那点家产...
“爸!你都答应我嫁柱子了,怎么还同意赶他走啊...”杨雪莲委屈得要哭。
“你傻啊?跟着他走不就结了?反正他现在不傻还长本事,天大地大,去哪不能活?”杨建国不以为意。瘫了十年好不容易能蹦跶,他今天虎威大发,非要夺回女婿那份产业。
搁平时,铁柱真想带着雪莲姐、秀英嫂远走高飞,离这薄凉村子越远越好。
可眼下不行!他命根子跟这桃源村绑死了!村里人气,首接影响他的寿命。
“桂芳嫂!二爷!各位父老乡亲!”铁柱猛地跨前一步,声音洪亮,“我铁柱吃百家饭长大!你们的恩情,我记心里!”
“以前我傻,报答不了!现在清醒了,学了治病救人的本事!就更不能走!”
“我要留在桃源村!用这本事,给大家看病挡灾!带大家发家致富!”
掷地有声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在午后灼热空气里久久回荡。
人群里,轻飘飘的议论声再次响起,风向在悄无声息地转变:
“唉...傻柱...铁柱这孩子,确实可怜见的...”
“留下也好...周边村子都没个像样医生...”
“人家是正经大学生,有本事,赶走是咱村的损失...”
“他说的在理...报恩...”
杨建军眼看自己煽动的驱逐浪潮,就要被铁柱这番“大义”瓦解,急得额头青筋暴跳。
“都糊涂了?跟一个不清不楚、打死人的住一个村,你们晚上睡得着?就不怕他哪天...”他后面的话故意咽下,留下无限恐怖想象。
就在这时,“噗通!”石桂芳那胖身子重重跪倒,对着铁柱“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额头沾泥带血。
“求你了!傻柱!让我男人好起来...”她鼻涕眼泪糊一脸,“你不是要报答乡亲吗?治好二狗,这事儿就翻篇!”
其实,从听说傻柱会治病起,石桂芳心底就打着这主意。在她看来,什么五万十万,什么赶人出村,都不如她男人的性命要紧。
李二狗再浑再色,到底是家里顶梁柱。男人真没了,她这臃肿笨拙的中年妇人,哪能像刘秀英那种俏寡妇轻易找到下家?
“石桂芳!”杨建军怒极暴喝一声,气得眼前发黑,差点冲上去抽这蠢笨如猪的胖妇。他费尽心机请石桂芳来闹,就想名正言顺逼走傻柱和刘秀英,好吞下两家产业。现在倒好,一听傻柱能救命,这蠢妇竟临阵倒戈!
这绝望的哀嚎和额头沾着泥土鲜血的磕头,瞬间击溃人群最后一丝犹豫。
“铁柱啊,你从小是好孩子...能治...你就治治他吧...”有老太太小声帮腔。
“铁柱啊...你...你小时候二狗还抱过你呢...再浑,他也是条命啊...”一个心软的老太太抹眼泪嘀咕。
“是,二狗家那娃...争气呢,高考成绩刚出来,正经准大学生哩...”有人跟着叹息。
“建军,桂芳都这样了...”族老中为首的杨大爷清清嗓子,浑浊老眼看向杨建军,又转向铁柱,声音带着裁决意味,“铁柱,你看...二狗要是能救回来,这事儿,就算翻篇!你看咋样?”
杨建军脸色铁青,骑虎难下,看着石桂芳惨状和村民软化态度,只能从牙缝挤出几个字:“行!治好二狗!既往不咎!”
他眼中凶光一闪而逝,心中暗暗发恨:“治病是吧?医生宣布没救的病你也治是吧?我倒要看你怎么治?”
铁柱站在那里,烈日烤得后背发烫,心口却一片冰凉。耳朵里嗡嗡作响,村民议论、石桂芳啜泣、杨建军妥协、杨建国叫嚷土地...都变成模糊背景噪音。
救李二狗?那个差点侮辱秀英嫂、又举柴刀要劈开自己脑门的畜生?
想屁吃呢...他傻柱以前是傻,如今这脑子,可清醒得很。
原谅仇人、以德报怨的事,那是菩萨该操心的。而铁柱能做的,只是尽早送这些人上西天...去见菩萨。
李二狗、杨建军、还有大学时把他打成傻子的“好同学”...一个都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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