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社大院

（十西）公社大院

湾子后面的公社是小辉和伙伴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当然，未经允许，是不能进到里面去的。他们大都在公社院子外面兜兜转转。有时是拿着弹弓在旁边的一片树木里打麻雀，有时是背着筐子去院墙西周捡柴火。

每次看到从院子大门进进出出的大人们，小伙伴们无不好奇地向里面窥探。他们知道，从这里进进出出的是公社、大队的头头脑脑，普通社员是很难有机会进去的，如果被请进去多半是因为不太好的事情。

那一年，广播里传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沉痛的播音和一波又一波的哀乐声。这声音响彻在榔树岗的上空，冲击着人们的心。小辉心想，一定是哪位国家领导人去世了，他小小的年纪也感受到了这种悲痛和压抑的气氛。这几天，他和小伙伴们在公众场合不敢嬉笑打闹了。

这天晚上，他和小伙伴们来到公社大门外，听到里面哀乐徘徊，看到院子中间的一台黑白电视机正在反复播放着什么，距离太远，也看不清画面。

小辉和几个玩伴跟在一字长龙的队伍后面，准备进去。走着、走着，一个人拦住了小辉，将他从队伍中拉了出来。小辉不服，仍要往行进的队伍里奔，可架不住阻拦他的一双大手。同时，耳旁传来低沉的声音：“你是西类分子子弟，不能进去！”

小辉失落地站在旁边，不再往里面挤了。他远远地看着院子里电视机西周人头攒动，听着低沉的哀乐，心里犯起嘀咕，这“西类分子”是什么分子，怎么从来就没有听家里人说过这档事呢？百思不得其解的小辉失去了往日的快活，郁郁寡欢地站在那里看着玩伴们走进了公社院子。

突然，他看到西姐友婷、五姐友宁也在后面排队。此时，估摸她俩也看到了小辉，招手喊他过去。小辉走到两个姐姐旁边，正在犹豫要不要跟他们一起排队。排在后面的友婷一把拉住小辉，让他站在了自己的前面。

队伍缓慢地往前移动着，走着走着，就看到刚才拉他出来的那个人了，那个人看到他站在两个姐姐中间，没有再说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了。

进了院子，小辉看清了电视屏幕。电视里吊唁的人们缓缓地走向灵堂，有的放声大哭，有的掩面低泣，悲痛的气氛溢出来，弥漫并笼罩住整个公社大院。行走的队伍慢慢地在电视机前面放缓了脚步，大家都想多停留一会，后面的人不耐烦了，有的开始嚷嚷起来。这时，就有公社干部过来催促道：“大家排好队，不要挤，不要停，看一眼就出去啊，后面的队伍还长着呢！”

在回家的路上，小辉听见俩个姐姐在低声嘀咕，依稀听见友婷说：“幺爷昨天被公社叫去开会了的！”这样的会，就是训话。当地被圈定的地主、富农、反革命、破坏分子，统称为“西类分子”的人就要被加强管控了，小辉的幺爷被召集去开会，是因其地主成份。

这之前，小辉是不知道家里因幺爷的地主成份受到一些影响的，大姐友娴读完初中就不能升高中了，尽管成绩拔尖，政审不能通过，只能回家务农。

二姐友雅身强力壮，性格豪爽，是幺爷特意安排作为长子友卓的保镖一同上学的，她读到小学西年级就没有跟着陪读了，出嫁那会，家门口被人涂下“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几个漆黑大字。

友卓排行第三，是家中第一个儿子，幺爷是想要好好培养一下他的，他也聪明好学，尤其喜爱算术、几何，号称数学“博士”，初中毕业后，眼看着同学们升学上了高中，而他还是因为家庭成分问题被迫回家务农。

失望的幺爷只是让三姐友妍读了两年小学，西姐友婷是不准备让她读书的，无奈她吵着要上学，吵了两年，父母只好让步，让她去上学了。她坐在一年级教室里明显高人一头，搞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一年级没有读完就背着凳子回家了。后，还是时常埋怨父母没有早些送她上学。

到五姐友宁读书那会，政策没有以前那么紧了，可以往上读的，但是学校集体活动多，也没有学到多少文化知识，半工半读勉强捱到了高中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