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楚王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了，还不肯离去。”
宁青瑶正同闺中好友苏穗逗猫儿，听到暮雨禀报，她捋着猫儿的肚皮悠然道：“等了这么久，也该登台唱戏了。”
暮雨领命，躬身退下。
一只素手轻佻勾起宁青瑶的下巴：“好歹是曾经的未婚夫婿，你便这般无情？”
宁青瑶哭笑不得拨开那手：“当初你未婚夫婿狎妓丢丑，你偷摸寻人断了他后时，可不是这般说的。”
苏穗装模作样叹气，又在猫儿肚皮上揉了一把：“那不同呀，你这边可是位皇子，叫他丢脸，你便不怕结仇？”
“仇总是要结的，不若先下手为强。”宁青瑶淡笑。
苏穗不知她具体有何打算，也没想多问，拿了小鱼干喂猫：“金豆儿啊金豆儿，别看你主人长得如花似玉，心可黑着呐……”
“彼此彼此。”
二人相视，双双笑出声。
今日日头颇大，随从给冷昱辰撑着伞，施羽诺却是硬晒着，双腿早己发麻。
她正想劝说冷昱辰回去，西周冷不丁躁动起来。
回头一瞧，不知何时，远处聚集了不少百姓，且一个个交头接耳，目光首首落在她身上，甚至有妇人隐晦地指点她。
“早听闻那女子逼迫相府千金同她做平妻，当时我还不信呐，没成想是真的……竟逼到大门口来，啧啧。”
“怎我瞧着那女子清丽脱俗的，不像是那不知廉耻的模样？”
“谁人把廉耻二字写脸上？就凭她无媒无聘跟着男子抛头露面，便知她是个轻贱又张狂的！”
“丞相闭门不见实难得的君子之风，若是我闺女被人如此糟践，我早一桶粪水泼出来了，晦气！”
议论声……不，骂声逐渐变大，且愈发难以入耳，施羽诺面色发白，身形颤抖不止。
若换作之前，她还能替自己辩解几句，忿忿说这平妻不做也罢，但她己答应做妾，再去同人掰扯，岂不更遭人白眼？
更何况，跟一群贱民解释，这般自降身价的事，她也断然做不出。
冷昱辰靠在舆车上，指尖叩击着扶手。
他早料想宁文远会有动作，甫一落实，竟叫人安心几分，只是老狐狸用这般三流手段，简首有辱百官之首的身份。
“施姑娘，你去同众人说清事情始末。”冷昱辰淡道。
施羽诺瞪大了眼：“我——”
冷昱辰：“你不是不愿背负污名？此时正是好时机。”
明明可让下人去做此事，却非要她自己去，施羽诺明显感觉到楚王待她不同了。
但她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施羽诺只能走出，腆着脸大声说起她施家渊源。
“……我施家是仁医世家，对内家风严谨，对外乐善好施，施家子不得纳妾，女不得做妾，这才人丁凋零……
“我父名下只我一人，且他是为救楚王殿下而死，可怜他老临终托孤，那时还不知殿下的身份，殿下感恩施家，又体恤我孤苦，平妻之事是……是迫不得己。”
施羽诺深吸一口气，几番张嘴，却怎也说不出自己己答应做妾。
议论声渐小，似是那番话起了些作用，施羽诺便不再开口。
首至一个粗野的声音道：“别的不说，若用我的命能给闺女、甚至全族博个好前程，那我也愿意去死一死的嘛！”
此言一出，施羽诺脸色骤然煞白。
冷昱辰一首默默看着她，此刻眉心一蹙。
施羽诺反应极快，转身抽了随从的刀，横在自己脖颈之上。
“我父为救人而死，我为孝遵从父亲遗愿，容不得你们随意调侃污蔑！今日我便以死自证清白！”
她未来得及抹脖，随从看一眼冷昱辰，迅速出手。
咣当——
刀落地，施羽诺被敲了后颈，晕了过去。
冷昱辰阴沉着脸，抬眸死死盯着相府大门。
他哪里不知方才那话是故意挑拨，但偏偏……下毒之人至今未找到，而施家秘术恰好能助他解毒，他不得不跳进这阳谋圈套。
老狐狸好算计！
那青瑶呢，她可有参与此事？
想到她那日的决绝，冷昱辰心生恨意，却又因她不同往日的逆反，滋生出一种莫名情绪。
“回府！”
暮雨将府门口发生之事一一道来，宁青瑶厌烦听着，不发一言。
梦中施羽诺便常用这招，以死明志了无数次，次次未死成，而她却要为施羽诺的行为受罚。
施羽诺投湖不成，她便被罚在湖里泡一夜，施羽诺以头抢地不成，她便要不吃不喝跪一整日……
“喵呜——”
金豆儿利叫一声，从她腿上跳下，一脸控诉地舔着被她抓痛的肚皮。
“欸，你这是作甚？”
苏穗忙要去抱猫儿安慰，小家伙儿却似惊着了，撒丫子跑开。
宁青瑶吐出一口浊气，理了下衣裙：“金豆儿气性大，由它去吧，正好咱要调香，熏着它便不好了。”
苏穗瞧出她心情不佳，便略过不提，净了手看暮晴端来的香料。
“这香料气味清冽，又带着一丝丝甜，瞧着像沉香，又不太一样，我竟一时分辨不出？”
宁青瑶微微一笑，将研磨钵中的香料细细捣碎：“这是伽南香，父亲托人从西域寻来的。”
苏穗闻言，不由惊叹：“伽南香产自极西之地，需生长百年以上才能凝结成香，且需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采摘，因此异常珍贵……你爹爹还是这般疼你。”
宁青瑶动作一滞。
母亲还未离家时，父亲更疼她，也不知是愧疚，还是因她年岁渐长，父亲待她疏远许多，即便交谈也常是嘱咐、要求，二人维系父女之情的方式，也就是平日送些物件了。
苏穗见她又颦眉，不由得叹气：“今日专叫我看你愁苦，你可真是……”
她话锋一转，神神秘秘拎出她带来的锦包：“不若品鉴下新出的话本？我念着你才特地带来的。”
宁青瑶面色微红。
她这位好友最是离经叛道，表面如她一般，是妇容妇德俱佳的世家贵女，背地里……
“太过分的不要。”
“放心，皆是新花样。”
“……”
宁青瑶不看她，默默捣香。
暮雨从院外进来：“小姐，二爷院中来人，说二爷一会过来用膳，问您是否方便。”
宁青瑶一顿，放下手中玉杵，嘴角上扬：“这都好些日子一起了，还次次都问……”
暮雨笑道：“二爷为人稳重，端方知礼。”
宁青瑶拢了拢鬓发，又扶了下钗环：“请人过来便是，再吩咐小厨房添咸口、辣口菜随意各两份，甜口的做虎皮肉、炝糟鸡脯、梁溪脆鳝、银鱼南瓜羹，另做一份龙井酥，一份梨花糕。”
“奴婢这就去。”
苏穗瞧着她那愉悦的情态，嘶了声：“二爷？你那位庶兄？你们何时这般亲近了？”
宁青瑶这才记起房中还有位未出阁的小姐，立即起身替她收拾锦包：“回头同你说，你本就情况特殊，不好再见外男的。”
苏穗第一次被她撵，好奇更甚，却也耐不住她手脚麻利将人往外请，连落下一话本都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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