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瑶好言相劝，云寂却是纹丝不动，一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绷着下颌不抬眼。
“阿兄……”
宁青瑶仔细想了会儿，恍然大悟：“瑶瑶未曾怪阿兄当年不该回府，若要说起，也是父亲作孽，与你何干？”
宁文远看得正起劲，被这话气得倒仰，但无人管他。
云寂避开宁青瑶目光：“阿兄应了你，自是会做成，其余便是男人家的事，无需你操心。”
话虽不好听，却是为她着想。
宁青瑶心中一暖：“可阿兄若因此离府，瑶瑶便是退了亲，往后也将于心难安，阿兄想要如此？”
“你又何必……”
“咳嗯——”
宁文远终是打断二人，坐下饮了口茶，慢悠悠道：“寂儿，宁家虽日益势大，子女众多，但你嫡兄早夭，你是为父身前唯一男丁，将来亦是要撑起宁家门楣的，不论你有何打算，为父也不会允许你离府，可懂？”
云寂双手垂下，心头挣扎起来。
宁文远知他向来孝顺识理，就是不知，他能为瑶儿做到哪一步？
宁青瑶这会站父亲一边，便不再开口，看向云寂。
而云寂只思量片刻便下了决心：“楚王逼迫瑶瑶接受平妻，行事癫狂无礼，欺人太甚，若我宁家任其摆布，不发一言，不仅毁了瑶瑶终生，更损我宁家风骨……”
他从袖中拿出一叠卷宗：“如此，孩儿只能用自己的法子退亲，孩儿保证，绝不牵连家中。”
宁文远眸色渐深，抬手拿过卷宗翻看：“这是……？”
献帝昏庸，皇子无德，唯有楚王是矮个子里拔高，这些都是查到楚王头上，但他不允云寂继续追查的。
一来是因瑶儿与他有婚约，二来……楚王未中毒之前，应是太子最佳人选，他不得不托一把。
云寂道：“楚王在这中算不得主谋，可架不住数量之多，若孩儿将之公诸于众，便是陛下也无法护住他。”
宁文远暗自心惊，他为了瑶儿，竟是要做那不忠不孝之人？
先前倒是一点苗头都没有。
“可这么一来，阿兄势必得罪陛下。”
宁青瑶仰起脸，声音发颤：“到时阿兄受到各方打压，又将如何自处生存？阿兄便不为自己打算吗？”
见她眼眶泛红，云寂又慌了神：“我……”
“好了。”
宁文远站起身，长长舒了口气，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几回。
“为父不是不心疼瑶儿，只是作为一族之长，为父不能只顾自己的子女。”
“寂儿是宁家未来的顶梁柱，若你坚持以脱离宗族相挟，为父也只能退了这门亲……”
话似说得有理有据，宁青瑶也知父亲身上的担子重，并非卖女求荣，可她还是感觉到一丝违和。
是父亲答应得太过容易？
云寂倒是欣喜，只是转念回味过来，父亲知晓他兄妹二人有嫌隙，便从不在他面前提起瑶瑶，今日他才知，父亲己不像儿时那般唤她“瑶瑶”，而他却……
只因“瑶瑶”二字在他心中默念多年，这才出了此等洋相。
实在不该。
宁文远望着自家闺女，意味深长道：“你兄妹二人亲近，为父瞧着也高兴，往后便多加友爱，万事有商有量，方能家族和睦。”
更不对了。
宁文远见宁青瑶秀眉差点拧在一起，唯恐她看出些什么：“为父与你阿兄还得敲定具体事宜，你先回院吧。”
宁青瑶寻不到那怪异的源头，便暂时不做他想，只解决眼前之事：“女儿同阿兄约好一起用晚膳的，不若父亲一道？正好女儿对退亲事宜有些想法。”
他倒成了陪衬。
宁文远冷哼，鼻中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这顿饭三人吃得心思各异，不过饭后商议一番，倒是统一了部署，定下计划……
冷昱辰猜想丞相府会有动作，但他等了几日，除了坊间有些不好的流言，竟是未有任何其他消息。
宁家父子照常上朝，而宁青瑶闭门未出，越是这般冷昱辰越是焦躁，首到几次三番给丞相府递拜帖，却次次被拒，他坐不住了。
“施姑娘，给本王解毒之药可备齐了？”
施羽诺住了王府仅次于主院的凌烟阁，随从将冷昱辰推过去时，她正在院中晾药。
“只差东陵蔓草，一旦寻到，民女随时能给殿下治疗。”
施羽诺微微福身：“不知殿下何时能说服宁大小姐？我施家的秘术不可外传，若她不接受平妻，民女便只能离去了，您应当也听闻了坊间流言，民女为秘密给您治疗，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污名……”
手拨弄着晾架上的药叶，她语气淡淡，却因那忧虑的眼神显得委屈不己。
冷昱辰靠在舆车上，斟酌着道：“青瑶身份高贵，又德容兼备，乃世家贵女的典范，那出言讥讽，她心中有气也是人之常情。”
“本王与她有些往日情分，做得太过便凉薄了，左右你能控制本王的毒不没入心肺，不用秘术彻底解毒也无妨，平妻之事便暂且放下罢。”
这一招以退为进亦是试探。
若她妥协，便知此女并不如面上的清高，只是同那些攀附权贵的女子多了些心机而己。
而他，最不缺的便是权和贵。
施羽诺闻言慌神：“可父亲临死前……”
冷昱辰视线冷冽扫过去，施羽诺闭了嘴。
她知晓，即便冷昱辰不报这恩她也无法，不过因自己能解毒，而他也馋自己的人，还想借此机会减弱其他皇子的虎视眈眈，这才愿意顺水推舟罢了。
而一切能达成的前提是，宁青瑶接受平妻，且要在其中周旋。
可宁青瑶竟如此蠢，宁愿得罪夫家也不要她进门！
施羽诺将指间药叶悄然碾碎。
“若是你愿退一步做侧妃……一切便都好解决了。”
冷昱辰斜睨过去：“皇家侧妃与寻常妾室到底不同，待本王治好了腿，那太子之位……你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本王想，施老爷子在天之灵应当也理解吧？”
施羽诺不信他真不想治好腿，话说得漂亮，实则暗含威胁。
她一介布衣，本就是想靠着冷昱辰的另眼相待而扶摇，又如何会逆他的意？
半晌，施羽诺轻叹：“罢了，民女自知身份低微，哪能与丞相嫡女相提并论？左右民女与王爷并无儿女之情，殿下做主便是。”
确实无儿女之情，有的只是利用与攀附罢了。
冷昱辰哼笑：“甚好，那你明日便同本王去丞相府一趟，当面同青瑶致歉。”
施羽诺面色微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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