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府“砺锋”书房。
时间己过子夜,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带着深秋特有的、渗入骨髓的寒意。书房内没有开大灯,只有书案上一盏绿罩台灯亮着,投下一圈昏黄而凝重的光晕。灯下,楼逍如同一尊由寒铁铸就的雕像,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墨绿色军装衬得他肩线冷硬,面容在明暗交织的光线下轮廓分明,深不见底的墨黑眼瞳里,仿佛冻结着西伯利亚的寒流,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翻涌着足以碾碎一切的暗涌。
书案上,摊放着几样东西,如同陈列着罪恶的证物:
一个打开的小玻璃瓶,里面是凝固的、暗红发黑的血块——来自李谨言肩头伤口的取样。
一支三寸长短、通体乌黑、针尖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毒针,被小心地固定在一块白色棉布上,幽光在昏暗中如同鬼火。
一片边缘卷曲、沾着暗红血渍的、米黄色枯槁山茶花瓣。
一小块干涸的、带着独特灰黄色泽的泥块。
还有那本焦黄封面的真账簿,摊开在记录城西马场草料采购的那一页,旁边那个极其浅淡的花苞印记被朱砂笔醒目地圈出。
空气凝滞得如同实质,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硝石气息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阴谋的腐朽味道。
“砰!”
书房门被猛地推开,裹挟着一股深夜的寒气。沈长泽高大的身影挟风雷之势踏入,军靴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回响。他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和风霜,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锐利如刀,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少帅!” 沈长泽在书案前立定,挺胸敬礼,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笃定,“结果出来了!城西花行后巷的泥土成分,与档案室书架后发现的脚印泥痕完全吻合!可以确定,是同一种泥土!来自同一处地方!”
楼逍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那冰冷的姿态,如同在等待早己预见的答案。
沈长泽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坠地:“毒针上的剧毒也验明了!不是寻常的砒霜、鹤顶红!是滇南密林深处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藤汁液,混合了当地特产的‘鬼箭羽’花粉炼制而成!此毒见血封喉,中者立毙,且毒性炽烈,会瞬间破坏肌体,极难追查来源!若非李谨言躲避及时,只被划破皮肉,又及时放血……绝无生还可能!”
滇南!
鬼箭羽花粉!
这两个词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楼逍的耳膜!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泛出冷硬的白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中,冰封的寒潭骤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里翻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焰!滇南!又是滇南!那片花瓣!这剧毒!所有的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指向那片廖家根基所在的西南边陲!
沈长泽敏锐地捕捉到了楼逍眼中一闪而逝的暴戾风暴,他立刻将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双手呈上:“这是法医处和毒物实验室的详细报告,以及土壤成分对比分析!铁证如山!”
楼逍没有立刻去接文件袋。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书案上那片染血的山茶花瓣,又落在那枚幽蓝的毒针上,最后定格在沈长泽那张刻板却因重大发现而紧绷的脸上。“滇南……廖家……”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两块寒冰在摩擦,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平静,“好得很。看来,本帅的军需,成了他们西南边陲养兵的粮草了?”
字字如刀,裹挟着铁血军阀的无上威严和凛冽杀机!整个书房的气温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不止如此,少帅!” 沈长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巨大阴谋冲击后的冰冷愤怒,“我们的人清查了近三个月督军府所有药材库房的领用记录!重点是滇南方向流入的药材!果然有重大发现!”
他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打开文件袋,抽出几张盖着鲜红印章的记录单,重重拍在楼逍的书案上!纸张发出沉闷的声响。
“您看!就在上月初七!府内西药库房,以‘防治时疫、试验新方’的名义,一次性领走了五钱‘鬼箭羽’干粉!领用人署名——‘陈三’!经笔迹核对,与药材库管事李福手下负责登记的学徒陈顺笔迹不符!是伪造签名!”
“鬼箭羽干粉!” 楼逍的目光如同两道燃烧的冰锥,死死钉在记录单上那个伪造的签名和药材名称上!鬼箭羽!毒针上剧毒的成分之一!竟然堂而皇之地从督军府自己的药库里被领走了!
“更蹊跷的是!” 沈长泽的声音带着冰冷的锋芒,“这批药材的入库记录模糊不清!来源指向一家早己倒闭半年的滇南小商号!死无对证!而且,就在李谨言于档案室遇袭的当晚!药库值夜记录上,药材库管事李福的名字赫然在列!但他本人却声称当晚腹痛,早早就回房休息了!无人能证明他是否真的在岗!”
李福!
李家的大管事!
那个在书房里筛糠般发抖的李福!
所有的线索,如同一条条冰冷的毒蛇,在这一刻死死地缠绕上了李福的脖子!伪造签名!来源不明的剧毒药材!失职的当值!还有他李家大管事的身份!
“砰!” 楼逍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紫檀木书案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坚硬的桌面竟被硬生生拍出一道更深的裂痕!绿罩台灯剧烈地摇晃,灯光疯狂闪烁,将他冷硬如铁的脸庞映照得如同地狱修罗!
“李!福!” 楼逍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挤出,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暴怒和冰冷的杀机,“好一个李家的忠仆!好一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我抓!立刻把李福给我从地牢里提出来!本帅要亲自审!看看他背后,是李家那条老狗!还是西南那只伸得太长的鬼手!”
“是!” 沈长泽挺胸应命,眼中寒光暴射,转身就要冲出书房执行这雷霆之令!
“等等!” 楼逍冰冷的声音如同铁索般,瞬间勒住了沈长泽的脚步。
沈长泽猛地停步,回身,眼中带着一丝不解的询问。
楼逍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绕过书案,走到沈长泽面前,目光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翻涌着冰风暴的寒潭,死死锁住沈长泽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冰冷、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李福要审,但不是现在。” 楼逍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沈长泽的心头,“滇南的毒,花行的泥,账簿的印记,还有府库里的内鬼……这潭水太深,太浑。李福,不过是一只被推到台前的卒子。动了他,惊了他背后的大鱼,线索就彻底断了。”
他微微停顿,冰冷的呼吸几乎拂在沈长泽的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阴冷:
“放消息出去。就说李谨言重伤垂危,昏迷不醒,但临昏迷前,死死攥住了一样东西……一片染血的花瓣。那片花瓣,是从刺客身上扯下来的。府内正在秘密排查所有接触过滇南药材、尤其是‘鬼箭羽’的人。”
沈长泽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瞬间明白了楼逍的用意——打草惊蛇!引蛇出洞!用李谨言的“重伤”和那片致命的“花瓣”作为诱饵,让真正的幕后黑手自乱阵脚!李福,只是摆在明面上的烟雾弹!
“少帅英明!” 沈长泽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凛然,“属下立刻去办!保证消息只在该知道的人耳朵里‘悄悄’传开!”
“嗯。” 楼逍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冰冷锐利,“李谨言那边,加派双倍人手。明松暗紧。我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东跨院。还有……”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给本帅盯死药材库!特别是那个登记造册的学徒陈顺!还有所有近期接触过滇南药材的人员!记录!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本帅都要知道!”
“是!” 沈长泽领命,动作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流星冲出书房,军靴踏地的声音迅速消失在冰冷的回廊深处。
书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绿罩台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滋滋”声,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带着寒意的夜风。
楼逍缓缓踱步到窗边,负手而立。厚重的窗帘半掩着,透过缝隙,只能看到督军府高墙外一片沉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高而冷硬,如同一柄悬于暗夜中的绝世凶刃,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那片染着李谨言暗红血渍的、米黄色的山茶花瓣。花瓣脆弱而枯槁,边缘卷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色泽。指尖传来微凉而光滑的触感。
滇南……山茶……剧毒……花行……印记……内鬼……
所有的碎片,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围绕着这片小小的花瓣旋转、聚合。
这花瓣,是信物?是联络暗号?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身份象征?
楼逍的眉头紧紧锁起,深不见底的眼瞳中,冰封的寒流下,翻涌着更加幽深、更加复杂的暗涌。李谨言……这个浑身是谜、如同从异世闯入这盘死局的棋子,他拼死攥着毒针、撞倒书架、甚至不惜用身体掩盖线索……他到底知道多少?那片花瓣,真是他从刺客身上扯下的?还是……他身上本就带着?
楼逍缓缓收紧手掌,将那脆弱的花瓣紧紧攥入掌心,如同攥住了一条通往深渊的线索,也攥住了一份沉甸甸的、无法言喻的疑虑。
东跨院。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风掠过老梅树光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更添几分凄清。
小小的卧房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而微弱,勉强驱散着床榻周围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酒精和苦涩草药混合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血液的淡淡铁锈味。
李谨言躺在硬板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依旧无法驱散那从骨髓深处透出的寒意。他脸色苍白得如同上好的宣纸,没有一丝血色,在昏黄的灯光下甚至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脆弱感。嘴唇干裂,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额头上搭着一块湿冷的毛巾,鬓角被冷汗浸得湿透,几缕黑发粘在苍白的皮肤上。浓密的长睫如同濒死的蝶翼,在眼睑下投下深深的阴影,掩盖着紧闭的双眼。
他呼吸极其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停止。肩头和掌心的伤口被重新处理包扎过,厚厚的绷带下隐隐透出暗红的血色。整个人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后、零落在冰冷泥泞中的残花,仅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维系着生命的烛火。
一名穿着灰色军装的勤务兵如同雕塑般肃立在门口,面无表情,眼神警惕。另一名年长的军医则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眉头紧锁,手指搭在李谨言冰冷的手腕上,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消失的脉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脉象太弱了……失血过多,又受了惊吓和寒气……” 军医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深深的忧虑,对着门口的勤务兵摇了摇头,“能不能熬过今晚……就看他的造化了。药……只能吊着命。”
勤务兵微微点头,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依旧警惕地注视着门口和窗外的动静。少帅的命令是“严加看管”,无论里面的人是死是活。
时间在压抑的死寂和浓烈的药味中缓慢流逝。窗外的风声似乎更紧了,吹得窗棂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后半夜最深沉的时候。
一首昏迷不醒的李谨言,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如同呓语般的呻吟:“冷……好冷……”
声音轻若蚊呐,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军医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立刻俯身凑近:“三少爷?三少爷?您能听到吗?”
门口的勤务兵也瞬间绷紧了身体,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床榻!
然而,李谨言似乎并未真正醒来。他的身体在厚厚的棉被下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幅度越来越大,牙齿发出咯咯的磕碰声。那并非清醒的颤抖,而是失血过多、体温过低导致的生理性寒战。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从额角、鬓角、脖颈大量涌出,浸湿了毛巾和枕巾。
“快!再拿一床被子!热水袋!” 军医急声对勤务兵道,同时迅速解开李谨言胸前的衣扣,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他冰冷而布满冷汗的胸口和腋下,试图用物理方法帮他提升体温。
勤务兵动作利落地从柜子里抱出另一床厚实的棉被,又迅速灌好一个铜制的热水袋,塞进李谨言的脚底。
就在军医俯身忙碌、勤务兵抱着棉被盖向李谨言身体的瞬间!
借着军医身体的遮挡和棉被落下的短暂视觉盲区!李谨言那只裹着厚厚绷带、看似完全无力的左手,极其隐蔽地、如同灵蛇出洞般,极其迅速地在身下的床褥夹缝中一探、一缩!
一个冰冷、坚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东西,瞬间被他攥入掌心!随即,他的手臂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般,自然地垂落回身侧,紧贴着床板,手掌巧妙地隐藏在身体的阴影和厚厚的被褥之下!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在剧烈的寒战和军医、勤务兵匆忙的动作掩护下,完美地融入了混乱的救治场景之中!
军医和勤务兵毫无察觉。军医依旧在努力为李谨言保暖、擦拭冷汗。勤务兵盖好被子,警惕地退回了门口位置。
李谨言的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如同溪流般滑落。但他的意识,在那冰冷的硬物刺入掌心的瞬间,仿佛被强行从无边的黑暗和混沌中拽回了一丝清明!
那是什么?!
谁塞进来的?!
巨大的惊悸和疑问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麻木的神经!他死死闭着眼睛,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全部的意志都凝聚在感知那只紧攥的左手上!
冰冷!坚硬!边缘似乎有些棱角!形状……像是一枚……印章的残片?或者……钥匙?
是谁?!
是那个送药的陈先生?还是……那个藏在档案室书架后的鬼影?!他们竟然能突破双倍的守卫,将东西塞到他的身下?!
就在李谨言心神剧震、拼命压抑着巨大恐惧和探究欲望之时!
“噗通!”
一声沉闷的轻响,如同重物落水,突兀地在死寂的窗外响起!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门口的勤务兵和床边的军医瞬间警觉!勤务兵猛地拔出腰间的驳壳枪,一步抢到窗边,侧身撩开窗帘一角,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窗外黑暗的院落!
窗外,只有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梅树在风中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小院里空无一人,地面湿漉漉的,反射着远处微弱的灯光。院墙高耸,如同沉默的巨人。
“是什么声音?” 军医紧张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勤务兵警惕地扫视了几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人影或动静。他皱着眉,目光落在院中那个小小的、漂浮着几片枯叶的积水洼上。“可能是野猫,或者风把树枝吹断了掉进水洼里。” 他的声音平板,但握着枪的手并未放松。
军医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李谨言身上。
李谨言依旧紧闭双眼,身体因寒冷而剧烈颤抖,但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刚才那声轻响……是信号!是传递信息的人离开或确认信息送达的信号!
他不敢有丝毫异动,只能死死地攥着掌心里那枚冰冷坚硬的异物,任由冷汗浸透全身。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掌心的东西是什么?窗外的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冒死传递信息?这信息……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另一个致命的陷阱?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和身体的煎熬中缓慢流逝。当军医确认李谨言的体温略有回升、寒战稍稍平复,重新为他盖好被子时,李谨言终于找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机会!
借着军医转身去拿水盆的瞬间!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线和身体的掩护!李谨言那只紧攥的左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如同耗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般,移动到了被褥边缘的阴影里。他颤抖着、用指尖极其轻微地摸索着掌心中那枚冰冷的硬物。
触感……粗糙……边缘有棱角……中间似乎有一个……凹陷?
形状……像是一个……被掰断的……残缺的……山茶花苞?!
当这个触感反馈清晰地传入大脑时,李谨言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巨大的震惊和寒意如同冰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残缺的花苞!
花苞印记!
账簿上那个幽灵般的签名!杀手身上的黄铜印章!
这枚被塞入他掌心的东西……是那个幕后黑手组织的信物?!是身份的象征?!还是……开启某个秘密的钥匙?!
为什么给他?!
是警告?是栽赃?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络方式?!
巨大的混乱和恐惧如同沸腾的岩浆,在李谨言的脑海中疯狂奔涌!他死死地攥着那枚冰冷的、如同烙印般的残缺花苞,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掌心缝合的伤口在紧握下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渗出绷带,粘腻地包裹着那枚坚硬的异物,带来一种诡异的、如同被诅咒般的触感。
就在这时,他因剧痛和高度紧张而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一个极其微弱、极其模糊、如同从遥远地底传来的声音碎片,毫无预兆地、顽强地挣扎着浮现出来:
“小……心……”
“陈……”
小心……陈?
陈?!
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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