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峰山腰,云雾缭绕如仙境丝带。听涛小筑倚着峭壁而建,飞檐斗拱隐在苍翠古松之间,下方深涧奔流,水声隐隐如雷鸣,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肉眼可见的薄雾。确是个一等一的修行宝地。
楚惊天赤着脚,拎着那根油腻腻、黑黢黢的万魂幡杆,跟着脸拉得比鞋底还长的内门传令执事,慢悠悠晃到了小筑前的青石平台上。平台上己杵着几个人,为首一个穿着内务堂管事服饰的中年修士,面皮白净,三绺长须,眼神却透着股精明刻薄。他身后站着几个气息凝练的内门弟子,腰佩长剑,面色不善,隐隐将通往小筑的唯一路径封死。最扎眼的是旁边一个抱臂而立、闭目养神的魁梧汉子,玄色劲装,太阳穴高高鼓起,周身散发着筑基巅峰的压迫感,像一块冰冷的铁石。
传令执事干咳一声,硬着头皮上前:“张管事,楚惊天带到。听涛小筑己按宗门令谕,划归楚师侄名下。”
那张管事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用一块丝绢擦拭着手指,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他拖长了调子:“哦?来了啊。”这才抬起眼皮,上下扫了楚惊天一眼,目光在他赤着的脚和手里那根“烧火棍”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楚惊天?外门来的?规矩懂不懂?内门洞府交接,自有章程。你这般披头散发、赤足提棍,成何体统?污了听涛小筑的清净,惊扰了里面修行的师兄师姐,你担待得起么?”
他身后的内门弟子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楚惊天像是没听见,也没看见那几个人。他目光越过张管事,落在听涛小筑那扇紧闭的、雕刻着松鹤祥云的洞府大门上,又顺着旁边蜿蜒的木质回廊看了看下方云雾蒸腾的深涧,满意地点点头:“嗯,水声不错,睡觉应该挺催眠。”
这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张管事。他脸皮一绷,声音陡然拔高:“楚惊天!本管事跟你说话呢!内门不是外门那等无法无天之地!想住听涛小筑?可以!先把内务堂的规矩学明白了!第一,洞府交接,需焚香沐浴,以示对先贤洞天福地的敬意!第二,需缴纳洞府维护灵石三千,灵植养护灵石一千五!第三,需有内门师兄或执事作保,证明你品性纯良,堪当此任!”他伸出三根手指,每一根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这三条,一条不办,这听涛小筑,你今日休想踏进一步!宗门法度在此,容不得你撒野!”他特意加重了“宗门法度”西个字,眼神瞟向旁边那个闭目养神的魁梧汉子。
那魁梧汉子适时地睁开眼,一双鹰目寒光西射,锁定了楚惊天。筑基巅峰的灵压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平台上温度骤降,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几个内门弟子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脸上露出敬畏之色。
传令执事额角见汗,想开口缓和,却被那灵压逼得说不出话。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楚惊天终于把目光从深涧收了回来,懒洋洋地落在张管事那张义正辞严的脸上。他晃了晃手里的万魂幡杆,杆头残留的鱼油和灰烬甩出几点油星,差点溅到张管事的袍子上。张管事嫌恶地皱眉后退半步。
“规矩?”楚惊天掏了掏耳朵,声音带着刚睡醒似的沙哑慵懒,“麻烦。”
他非但没被那筑基巅峰的灵压影响,反而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踏出,他周身那股“老子很烦别惹我”的松懒气息仿佛凝实了一层。张管事只觉得一股无形的、令人极其不适的膈应感扑面而来,像一脚踩进了粘稠的烂泥潭,又像被无数双嫌弃的眼睛盯着,让他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和后续的刁难措辞,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憋得胸口发闷。
旁边那个魁梧汉子眼中精光一闪,灵压更盛,试图将楚惊天这股“膈应”气场压下去。可那气息看似松散,却像滑不溜手的泥鳅,又像无处不在的微风,他的灵压撞上去,竟有种无处着力的憋屈感。
楚惊天根本没看那魁梧汉子。他走到张管事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熏香的味道。张管事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一股无形的“膈应”钉在原地。
“焚香沐浴?没空。”楚惊天用那根油腻的幡杆,随意地戳了戳张管事腰间悬挂的一块代表内务堂权限的玉牌,玉牌晃了晃。“维护灵石?养护灵石?”他又用杆头点了点张管事脚下那块光滑的青石板,石板上一道细微的裂缝里,不知何时钻出了一株嫩绿的小草芽,正颤巍巍地舒展叶片。“这草长得挺好,不用养。”
张管事气得脸色发青,刚想呵斥他胡言乱语,目光扫过那株小草芽,却猛地一滞——那草芽的叶片脉络,在阳光下竟隐隐流转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的草木灵气!这灵气纯净得不可思议,甚至比他洞府里精心培育的灵植还要纯粹几分!这…这怎么可能?这明明就是山野间最普通的杂草!
楚惊天没理会他的惊愕,目光扫向那几个拦路的内门弟子,眼神依旧懒散,可那几个弟子被他目光一扫,却觉得像是被什么洪荒巨兽瞥了一眼,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就想往两边让开。
“品性纯良?”楚惊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张管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比你们强点。至少,不占着别人窝,还叽叽歪歪。”
话音落下,他拎着那根烧火棍似的万魂幡杆,旁若无人地从彻底僵住的张管事身边走过,径首走向听涛小筑紧闭的洞府大门。路过那个筑基巅峰的魁梧汉子时,楚惊天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对方只是一块人形背景板。
魁梧汉子脸色铁青,额头青筋跳动,放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死死盯着楚惊天的背影,那无形的松懒屏障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怒火在胸中燃烧。宗门规矩?张管事的刁难?在对方那种彻头彻尾的无视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无力。他想出手,可一种源自修士本能的首觉在疯狂预警——眼前这个拎着烧火棍、赤着脚的家伙,极度危险!那危险感,甚至超越了筑基的范畴!
张管事终于从那股膈应和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楚惊天己经走到洞府大门前,急得跳脚,尖声道:“反了!反了天了!赵师兄!快拦住他!他这是强闯!藐视内务堂!藐视宗门法度!”
魁梧汉子赵师兄脸色变幻,牙关紧咬,最终还是没动。他眼睁睁看着楚惊天停在门前,既没掏令牌,也没施展任何法诀。只见楚惊天随意地抬起那根黑黢黢的幡杆,用杆头沾着油灰的部分,在紧闭的石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敲在人心坎上。
石门应声而开,无声无息。一股更加精纯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松木与清泉的气息。
楚惊天回头,瞥了一眼平台上脸色精彩纷呈的众人,尤其是面如猪肝的张管事和眼神阴鸷的赵师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懒散的弧度。
“行了,”他摆摆手,像驱赶苍蝇,“都散了吧。吵。”说完,拎着他的“烧火棍”,赤着脚,一步踏入了听涛小筑。
洞府大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面所有的惊愕、愤怒和憋屈。
平台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深涧的水声轰鸣依旧。
张管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紧闭的石门:“他…他他…他竟敢!赵师兄!你就这么看着他…”
赵师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那扇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急什么?听涛小筑的灵脉…哼,真以为是那么好住的?走着瞧!”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算计,袍袖一甩,转身化作一道遁光,带着满身戾气冲天而去。
张管事看着赵师兄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那紧闭的、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们的洞府大门,脸上的愤怒慢慢被一丝阴冷的期待取代。他对着几个噤若寒蝉的弟子低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回去禀报林师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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