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山峦,只余深潭水雾里最后一点微光。烤鱼的香气混着水汽,楚惊天满足地打了个小嗝,骨头缝里都透着股吃饱喝足的懒劲儿。脚边那根曾经凶名赫赫、如今老实烤鱼的万魂幡杆,还尽职尽责地冒着最后几缕青烟。
他慢吞吞坐起身,怀里那个塞得鼓鼓囊囊、价值不菲的储物袋,硌得慌。随手掏出来掂了掂,像是掂量一块路边捡的石头。神识往里一扫,灵石小山、瓶瓶罐罐、灵光法衣……外门弟子眼红的资源,在他眼里还不如潭边随手折的甜草根有滋味。
“啧,麻烦。”他嘟囔一声,不是嫌少,是嫌带着累赘。念头刚起,屁股底下那块被水打磨得光滑温润的青石,忽然无声无息地凹陷下去一小块,恰好严丝合缝地“吞”下了那个储物袋,表面瞬间恢复如初,连条缝都瞧不见。潭水轰鸣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才对嘛。”楚惊天满意地拍拍屁股下的石头,重新躺倒,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悬在深潭水面上晃荡,鞋尖几乎要碰到冰凉的水。深蓝的夜幕彻底泼洒下来,星辰渐密,像撒了一把碎钻在天鹅绒上。他望着星河,眼神慵懒,深处却映着识海里那本摊开的《装X的艺术》,金光流转的字迹仿佛在星空间跳动。
麻烦?林炎的根子?丹霞峰的李老道?执法堂的老棺材瓤子林震雄?管他呢。
念头刚落,山道方向便传来一阵嘈杂,遁光歪歪扭扭,人未到,声先至。
“楚师兄——!楚师兄你在哪啊楚师兄——!” 王富贵那标志性的、带着哭腔的破锣嗓子穿透水雾,几个外门弟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为首的正是圆滚滚的王富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惶恐,活像只炸了毛的鹌鹑。后面跟着几个平时相熟的外门弟子,脸上也满是复杂。
“嚎什么丧,”楚惊天眼皮都懒得抬,声音懒洋洋地飘过去,“鱼刚吃完,没你们的份。”
“不…不是鱼啊楚师兄!”王富贵冲到潭边,差点一头栽水里,扶着膝盖大喘气,“内门!内门传令执事到了!就…就在咱们外门事务堂候着呢!催您即刻启程,搬入内门紫霞峰听涛小筑!我的亲娘咧,听涛小筑啊!那可是内门弟子顶尖的洞府之一!执事那脸拉得老长,说您再不去,他…他就要回去禀报说您藐视内门法度了!”
其他几个弟子也七嘴八舌,有羡慕“楚师兄一步登天”的,有担忧“内门规矩森严师兄小心”的,还有小声嘀咕“林炎那档子事还没完,师兄此去怕是不太平”的。
楚惊天终于慢悠悠坐首了身体,伸了个极其舒展、骨头节都噼啪作响的懒腰。他随手把那根烧了大半的万魂幡杆从火堆灰烬里抽出来,也不嫌烫,随意地甩了甩上面沾的鱼油和灰。“哦,”他应了一声,仿佛王富贵说的不是内门传令,而是通知他明天食堂换菜谱,“知道了。”
他站起身,那身干净的灰布衣被水汽微微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几分清瘦的轮廓。他就这么拎着那根黑黢黢、油腻腻的幡杆,赤着脚,踩过温润的青石,走向王富贵几人。姿态松散,步履随意,既无即将进入内门的激动惶恐,也无面对传令执事的紧张敬畏,只有一种“老子刚吃饱想溜达溜达”的闲适。
可当他走近,王富贵等人莫名地感到一股无形的“膜”笼罩过来。不是威压,更像是一种“别靠近,别聒噪,老子现在很懒”的天然屏障。几只原本在附近树上聒噪的夜枭,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怪叫声戛然而止,扑棱着翅膀惊慌地飞远了。
“走呗。”楚惊天走到他们跟前,随意地用那根油腻的幡杆头,戳了戳王富贵圆滚滚的肚子,“带路。”
王富贵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哈腰:“哎!哎!师兄这边请!”他小心翼翼地在前头引路,不敢离得太近,总觉得楚师兄身边三尺之内,连空气都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慵懒劲儿。
一行人回到外门弟子聚居的山谷。消息早己传开,狭窄的山道两旁,几乎挤满了人。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楚惊天身上,敬畏、好奇、嫉妒、崇拜、幸灾乐祸……复杂难言。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
“那就是楚惊天?废了林师兄那个?”
“看着也不凶啊,还拎着根烧火棍…”
“嘘!小声点!没看见传令执事脸都黑了吗?”
“听说他要去听涛小筑?那可是好地方!不过…嘿嘿,怕不是那么好住的…”
楚惊天对这些目光和议论置若罔闻。他依旧拎着那根幡杆,赤着脚走在青石板路上,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只是在经过外门弟子公共区域那片小小的演武场时,脚步微微一顿。
演武场边上,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曾经一起被管事刁难过的张铁牛,闷葫芦陈风,还有几个一起组队做过任务、喝过他自酿劣酒的外门弟子。没有多余的话,张铁牛只是用力抱了抱拳,陈风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憋出两个字:“保重。”
楚惊天嘴角那抹懒散的弧度似乎上扬了一丁点,微不可查。他随意地扬了扬手里那根油腻的幡杆,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各种复杂的情绪。
“啧,吵吵嚷嚷的,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他抬起空着的左手,食指对着演武场角落那几棵半死不活、歪歪扭扭的老柳树,随意地勾了勾。
嗡——!
几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芒,如同灵巧的游鱼,瞬间没入柳树躯干。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那几棵枯瘦的老柳,虬结的枝桠猛地一颤,仿佛被注入了澎湃的生命力!无数嫩绿的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舒展、绽放!转瞬间,枯木逢春,柳条如瀑,碧绿欲滴,随风轻舞,散发出浓郁而清新的草木灵气,将整个演武场都染上了一层生机勃勃的绿意。几条最长的柳枝,甚至优雅地垂落,轻轻拂过旁边几个看傻眼的女弟子脸颊,惹来一阵压抑的惊呼。
“送你们了。”楚惊天懒洋洋地收回手指,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的灰,“没事多看看,养眼,省得整天盯着别人瞎琢磨。”
说完,不再看身后那片因“枯木逢春”而陷入死寂、继而爆发出更大惊叹和混乱的外门山谷,拎着他的“烧火棍”,赤着脚,跟着脸皮抽搐的传令执事,踏上了通往内门紫霞峰云雾缭绕的山道。
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石阶尽头,只留下身后一片因神迹而沸腾的外门,以及那几棵在风中摇曳生姿、绿意盎然的碧玉柳。
山风吹拂,楚惊天灰布衣袂飘飘。他晃了晃手里那根万魂幡杆,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小的、玩味的弧度。
内门?听涛小筑?
呵,新地图,新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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