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天那身破烂灰衣消失在斗法峰下的山道尽头,留下的是数万颗被震得七零八落的心脏和一个深不见底的焦坑。高台上,三位核心长老的脸色精彩纷呈,如同打翻了丹霞峰的染缸。
莫玄长老一张老脸铁青,胡须无风自动,炼器堂掌印的威压差点没控制住,把那片狼藉的斗法台再犁一遍。他盯着楚惊天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嗬嗬”两声,最终化作一声憋闷至极的冷哼:“不知天高地厚!朽木!朽木不可雕也!” 袍袖一甩,空间微微扭曲,身影倏然消失,只留下原地一股灼热未散的铁腥气。
云霓仙子脸上的妩媚早己冻结成冰,那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此刻只剩下错愕和一丝被冒犯的羞恼。她精心打理的云鬓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红唇抿紧,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呵…嫌我丹霞峰药园小?小师妹烦人?好…好得很!” 七彩霞光一闪,人己化虹而去,空气中残留的香风都带上了几分凌厉。
天衍老人倒是三人中最平静的,浑浊的老眼深处精光闪烁不定,如同在推演复杂至极的阵图。他看着地上那件还在低沉嗡鸣的暗金臂铠,又望向山下,半晌才摇摇头,低声自语:“教材漏洞百出?撕书当柴烧?此子…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看到了我等看不到的‘线’。” 碧玉竹杖轻轻一点地面,身影如涟漪般消散于无形。
三位大佬离去,那股无形的重压才从斗法峰上撤去。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压抑到极致的喧嚣。
“他…他真的拒绝了?”
“三位核心长老的亲传啊!一步登天!他当是挑大白菜吗?!”
“疯了!绝对是疯了!那可是莫长老!云霓仙子!天衍老人啊!”
“你懂什么!楚师兄这才叫真牛逼!视权柄如粪土!懂不懂什么叫潇洒!”
“就是!林炎舔着脸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楚师兄甩都不甩!这才叫气魄!”
议论声如同沸腾的油锅,羡慕、嫉妒、不解、狂热…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斗法峰掀翻。铁牛和他那群兄弟激动得浑身发抖,死死搂在一起,铜铃大眼里全是血丝和崇拜的光,嘴里只会反复念叨着:“楚师兄…牛逼!太牛逼了!”
而林炎一系的弟子们,则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的软泥,个个面无人色,眼神涣散。赵莽还五体投地地趴在那臂铠砸出的坑边,脸绿得发黑,每一次臂铠沉重的嗡鸣都像无形的耳光抽在他灵魂上。陈轩被几个同门手忙脚乱地抬下去,气息微弱,道基动摇的迹象明显,就算救回来,前途也基本毁了。
高台上,执事长老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看着那片狼藉和昏迷的弟子,又想想三位核心长老临走时那难看的脸色,一股邪火夹杂着冰冷的寒意首冲天灵盖。他猛地一挥袖,声音嘶哑带着戾气:“执法队!清理场地!将伤者速速送去丹堂!今日大比…到此为止!” 说完,也不顾众人反应,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狼狈地逃离了这片让他颜面扫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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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宗深处,丹霞峰核心区域,一座灵气氤氲、丹香缭绕的华丽洞府内。
砰!
一个价值不菲的羊脂玉净瓶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温养的几颗灵丹滚落出来,瞬间被狂暴的灵力碾成齑粉。
“废物!一群废物!!”
林炎双目赤红,俊朗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和怨毒而扭曲变形,再无半分平日的温润从容。他胸膛剧烈起伏,炼气大圆满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外泄,将洞府内精致的摆设冲击得东倒西歪。
他面前,一面由水镜术凝成的光幕正缓缓消散,最后定格的画面,正是楚惊天懒洋洋打着哈欠走下斗法台的背影,以及三位核心长老僵立当场的画面。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
陈轩是他最得意的记名弟子,丹器双绝的名头是他一手捧起来的,是他林炎在低阶弟子中影响力的延伸!结果呢?被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杂役弟子,当众拆穿丹方致命缺陷,改良丹药塞进嘴里,踩着他的脸成就了“丹道通神”的名声!
赵莽是他器道一脉的得力干将,眼看就要晋升二阶炼器师,是他未来掌控炼器堂的重要棋子!结果呢?被对方用斗法台的垃圾废料,引动天雷地火,当众炼出一件连莫玄长老都惊叹的“器道奇观”,还五体投地趴在那臂铠旁边,脸都绿成了癞蛤蟆!
这打的不只是陈轩和赵莽的脸,这抽的是他林炎的脸!是他师尊,丹霞峰实权长老的脸!是他经营多年、引以为傲的声望根基!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三位核心长老!那三位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他师尊都要恭敬对待的存在,竟然同时现身,争相要收那楚惊天为亲传弟子!
亲传!那是他林炎梦寐以求的地位!是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在师尊面前如何表现,才勉强被默认为准真传的地位!可那楚惊天呢?弃之如敝履!用最嫌弃、最不屑的语气,将三位长老的橄榄枝批得一文不值!
“规矩多?药园小?教材错?”林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鲜血都浑然不觉,“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卑贱杂役!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如此狂妄!凭什么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嫉妒的毒蛇在心底疯狂噬咬,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彻底吞噬。他苦心经营的形象,积累的威望,在楚惊天那轻描淡写的几脚下,被踩进了泥里,碾得粉碎!他可以想象,从今往后,青云宗上下会如何看待他林炎?一个丹方害人、教徒无方、被杂役弟子踩在脚下的笑话!
“不行…绝不行!”林炎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疯狂,“你必须死!楚惊天!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彻底消失,我林炎才能洗刷这份耻辱!才能重新夺回属于我的荣耀!”
杀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洞府。
他跌跌撞撞地冲到洞府深处一面不起眼的石壁前,手指带着灵力,以一种诡异复杂的轨迹快速划动。石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幽暗向下的密道。浓烈的阴冷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林炎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密道蜿蜒向下,墙壁上镶嵌着发出惨绿幽光的磷石,映得他扭曲的面容如同厉鬼。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间布置着邪异阵法的石室。石室中央,一个身着黑袍、气息阴鸷的老者正盘膝而坐,周身黑气缭绕,显然在修炼某种邪功。
“赤鸠上人!”林炎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疯狂。
黑袍老者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没有眼白、只有两点猩红光芒的眸子。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桀桀桀…林公子?何事如此失态?莫不是…你那宝贝徒弟,又被人当众踩了脸?”
“闭嘴!”林炎厉声喝道,眼中杀机毕露,“我要你杀一个人!立刻!马上!”
“哦?”赤鸠上人猩红的眸子闪了闪,饶有兴致,“能让林公子如此失态的,想必不是无名之辈。代价…你准备好了吗?”
林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从储物戒指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刻满扭曲符文的骨盒。骨盒一出现,石室内的温度骤降,隐隐传来无数怨魂的尖啸。
“此乃‘噬魂引’,我师尊早年游历南疆所得,元婴之下,中之必死!魂魄会被慢慢蚕食,痛苦七七西十九日方绝!”林炎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以此为酬!我要你亲自出手,将那楚惊天…挫骨扬灰!魂飞魄散!让他彻底消失在世上!”
赤鸠上人看到那漆黑骨盒,猩红的眸子猛地一亮,贪婪之色毫不掩饰。他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隔空一抓,骨盒便落入他掌心。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弥漫开来,连林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桀桀桀…好!好宝贝!”赤鸠上人怪笑着,将骨盒收起,“林公子果然大手笔!这买卖,老夫接了!那楚惊天的项上人头,还有他那身诡异的秘密,老夫都笑纳了!”
“记住!”林炎死死盯着赤鸠上人,一字一顿,带着刻骨的恨意,“我要他死得痛苦!死得绝望!死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我林炎的下场!”
“放心。”赤鸠上人身影缓缓融入石室的阴影中,只留下阴森的回音在回荡,“老夫的手段,定会让林公子…满意至极。桀桀桀…”
密道入口的石壁无声合拢,将石室内的阴冷与疯狂隔绝。林炎独自站在恢复原状的洞府中,脸上扭曲的恨意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平静,只是那双眼睛深处,翻涌的恶毒比最烈的毒药还要致命。
他走到窗前,望向山下外门区域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彻骨的弧度。
“楚惊天…享受你最后的清净吧。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地狱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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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外门集市依旧喧嚣。
楚惊天双手插在更加破烂的衣兜里(勉强算兜),踢踏着一双沾满焦灰的布鞋,慢悠悠地晃荡着。斗法峰上的惊涛骇浪,仿佛与他隔了一个世界。
“啧,吵吵嚷嚷的,还是山下清净。”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点生理性的泪水,目光懒散地扫过两旁摊位。
“走过路过别错过!刚从古战场挖出来的残破法器,说不定内有乾坤啊!”
“上好的百年黄精,炼丹必备,只卖十块下品灵石!”
“灵兽幼崽,潜力无限,买回去当坐骑护法两不误啊!”
叫卖声此起彼伏。楚惊天在一个卖“古物”的摊子前停下,蹲下身,随手拨弄着几件锈迹斑斑、灵力微乎其微的破烂。
摊主是个精瘦汉子,一看楚惊天这身比乞丐强不了多少的行头,顿时没了热情,懒洋洋道:“自己看啊,都是老物件,概不还价。”
楚惊天没搭理他,手指在一柄断了一半、剑身布满裂纹的铁剑上点了点,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淡金光芒(功德金光)一闪而逝。
嗡!
那柄死气沉沉的断剑竟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清鸣,剑身上一道极其黯淡、几乎要消散的符文如同回光返照般亮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整把剑也“咔嚓”一声,彻底碎裂成一地铁渣。
“……”摊主目瞪口呆。
“啧,质量太差。”楚惊天嫌弃地拍拍手,站起身,又打了个哈欠,“老板,你这堆垃圾里,也就这块垫桌角的石头有点意思。”他脚尖随意地踢了踢摊位角落一块拳头大小、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石头。
摊主一愣,随即嗤笑:“垫桌角的破石头?道友说笑了,那是我从河边捡来压咸菜缸的!你要?送你!”
“哦?那谢了。”楚惊天也不客气,弯腰捡起那块灰石头,在手里掂了掂,一股极其隐晦的土行灵气波动被他轻易捕捉。他随手把石头揣进那破兜里,转身就走。
“诶?等等!”摊主看着楚惊天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堆彻底变成废铁的“古物”,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懊悔,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天大的机缘。
楚惊天可不管摊主怎么想,他晃悠着,在一个卖灵果的摊子前买了几个水灵灵的朱果,一边啃一边继续闲逛。阳光落在他沾着果渍和灰烬的脸上,一派轻松惬意,仿佛刚才在斗法峰上惊世骇俗、拒绝核心长老的另有其人。
就在他啃着第三个朱果,随手将果核精准弹进十丈外的垃圾桶时,脚步微微一顿。他头也没回,只是那双懒散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冷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身后不远处,一个融入人群阴影、气息收敛得近乎完美的黑袍身影,在他脚步顿住的瞬间,身体也极其轻微地僵硬了一下。
“呵…”楚惊天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像是被朱果甜到,继续迈着懒散的步子向前走去。
“有点意思…刚清净一会儿,苍蝇就闻着味儿来了?”他啃着朱果,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正好…吃饱了活动活动筋骨。困死了,希望别太耽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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