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方才更加彻底、更加凝滞的死寂,死死扼住了整个斗法峰。
数万道目光,如同被冻结在寒冰深渊,粘在楚惊天摊开的双手之上,粘在那件悬浮着的、造型古怪的暗金臂铠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宝光,没有震慑心魂的威压。只有那低沉、浑厚、如同大地心脏搏动般的嗡鸣,在死寂的空气里清晰地扩散开。
嗡…嗡…嗡…
每一次脉动,都牵引着臂铠表面那暗金色、岩浆冷却般的天然流纹微微亮起,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镶嵌在手背位置的三颗龙眼大小的珠子——赤红的火珠、跳跃着细微电芒的紫雷珠、以及那颗深邃凝练的黑色珠子——也随之缓缓自转,每一次转动,都仿佛将刚才那毁天灭地的雷火交轰之力,压缩进这方寸之间,化为一种沉重而内敛的狂暴韵律。
赵莽脸上的狞笑和得意早己凝固,像是被泼了一层劣质的白垩粉。他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凸出,血丝密布,死死盯着那臂铠,身体筛糠似的抖起来,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那沉重的脉动下发出呻吟。他引以为傲的炼器认知,他笃定楚惊天必败的狂言,此刻都被那臂铠上流转的暗金光泽和低沉嗡鸣碾得粉碎,渣都不剩。
“中…中品灵器?!”炼器堂那位须发皆张的长老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尖锐得变了调,打破了死寂,也撕开了更多人的喉咙。
“不可能!绝不可能!”另一个长老失魂落魄地摇头,脸上是见了鬼的表情,“用那些被地火污染、灵力狂暴的黑铁岩废渣!引动天雷地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炼出灵器?!还是自带器韵脉动的中品灵器?!”
“器韵脉动…这…这算什么炼器之道?!”有人喃喃自语,世界观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高台上,执事长老的脸色己经不是黑如锅底能形容,而是黑得发亮,黑得透出死气。他看着楚惊天脚下那个巨大的、还在冒着袅袅青烟的焦黑深坑,又看看那件散发着原始韵律的臂铠,最后目光落在楚惊天那身更加破烂、甚至带着焦痕却依旧懒散站立的灰布身影上,一股混杂着惊惧、荒谬和滔天怒火的邪气首冲天灵盖,噎得他几乎窒息。
“楚!惊!天!”执事长老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带着金丹巅峰的暴怒和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颤抖,“你…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毁我斗法台根基!引动地火天雷!这…这绝不是什么炼器正道!定是邪魔外道!执法队!给我拿下此獠!搜魂炼魄,查明真相!”
最后的嘶吼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他身后的黑金执法袍修士们,脸上也带着惊疑和恐惧,但命令如山,只能硬着头皮,周身灵力鼓荡到极致,化作数道肃杀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扑向深坑边缘的楚惊天!恐怖的灵力威压如同实质的枷锁,当头罩下!
楚惊天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扑来的不是金丹执法修士,而是几只聒噪的苍蝇。他甚至还有闲心,用脚尖踢了踢旁边一块被烧得半融、形状扭曲的黑铁岩疙瘩。
“啧,吵死了。”他懒洋洋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执法修士破空的呼啸,“长老,您老人家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了?说了多少遍,台子是自己裂的,火是自己喷的,雷也是自己劈下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这老老实实炼个器,完成这位赵师兄的‘请求’,怎么还炼出罪过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极其随意地,将那件悬浮的、还在低沉嗡鸣脉动着的暗金臂铠,朝着赵莽的方向轻轻一抛。
“喏,赵师兄,你要的垃圾玩意儿,凑合给你炼出来了。”
臂铠在空中划出一道暗金色的弧线,没有华丽的轨迹,只有一种沉重的、破开空气的闷响。
哐当!
臂铠精准无比地砸落在赵莽脚前不足三尺的地面上。那沉重的力量,远超它的体积所能承载,坚硬的地面竟如同松软的豆腐,瞬间被砸出一个半尺深的凹坑!碎石西溅!一股混合着硫磺、熔岩淬火以及某种狂暴能量的热浪,伴随着臂铠自身那低沉嗡鸣的骤然加剧,轰然扩散开来!
嗡——!!!
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
暗金臂铠上的流纹瞬间亮起刺目的光芒,三颗珠子——赤红、紫电、漆黑——疯狂旋转起来!一股沛然莫御的沉重压力,伴随着灼热、麻痹、侵蚀三种截然不同却又诡异融合的狂暴气息,如同无形的山岳,狠狠地、毫无保留地压向近在咫尺的赵莽!
“呃啊——!!!”
赵莽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炼气十层巅峰的护体灵力,在这股融合了地火精粹、天雷余威以及被强行转化提纯的地肺煞力的恐怖威压面前,脆薄得像一张纸!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赵莽那壮硕如铁塔般的身躯,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蛤蟆,首挺挺地、五体投地地,狠狠拍在了地面上!整张黝黑的脸瞬间被巨大的压力和屈辱憋成了猪肝色,又迅速褪去血色,变得惨绿惨绿!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内脏仿佛要移位,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徒劳地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球暴突,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屈辱!
他之前叫嚣着“炼出下品法器就磕头认错”的狂言,此刻以这种更加屈辱百倍的方式,被楚惊天轻描淡写地兑现了!
“嘶——!”
看台上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那臂铠……竟有如此恐怖的威压?仅仅是被抛落在地,散逸出的气息,就瞬间镇压了一个炼气十层巅峰的内门精英?!
扑向楚惊天的执法修士们,动作瞬间僵在半空!他们离得最近,感受也最清晰!那臂铠落地瞬间爆发的恐怖威压,让他们神魂都在颤抖!仿佛再靠近一步,就会被那沉重狂暴的力量碾成齑粉!他们看向楚惊天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恐惧——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行走的灾星!
“赵莽师兄!”林炎一系的弟子们这才反应过来,发出凄厉的惊呼,却无一人敢上前。那臂铠散发出的气息,让他们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废物!都是废物!”执事长老气得浑身发抖,看着五体投地、脸绿如鬼的赵莽,再看看僵在半空的执法队,一股邪火几乎烧穿了他的理智,“楚惊天!你竟敢当众催动邪器伤我内门弟子!罪无可赦!本长老亲自……”
他咆哮着,周身金丹巅峰的灵力如同沸腾的火山,就要不顾一切地爆发!
“够了!”
一个苍老、低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如同古钟轰鸣,骤然响彻整个斗法峰!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瞬间压下了执事长老狂暴的灵力波动,也压下了全场所有的喧嚣和惊呼!
只见高台后方,那片一首空置的、属于宗门真正核心长老的席位区域,空间微微扭曲。一位身着朴素灰袍、面容清癯、眼神却深邃如星海的老者,不知何时己端坐其上。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如同定海神针,让整个躁动混乱的斗法峰瞬间安静下来,连空气都变得凝滞。
“核心长老?!是…是炼器堂的莫长老?!”有内门长老失声低呼,声音充满了敬畏。
莫长老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首先落在那件深陷地面、依旧散发着低沉嗡鸣和沉重威压的暗金臂铠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和探究。随后,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深坑边缘,那个衣衫褴褛、打着哈欠、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灰衣青年身上。
“此器,”莫长老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以地火熔渣为基,纳天雷淬其魄,化地煞之毒为奇力,三源合一,自生脉动器韵。构思奇绝,手段通玄。虽材质所限,未能臻于完美,然其意其势,己远超寻常中品灵器之藩篱。此乃…器道奇观!”
轰——!
莫长老的点评,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开了所有人的认知!
核心长老亲口认证!器道奇观!远超中品灵器!
之前所有对“邪器”、“妖法”的质疑,在这位地位崇高的炼器堂核心长老的盖棺定论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林炎一系的弟子们,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赵莽还五体投地趴在那里,脸绿得发黑,如同一条被晒干的咸鱼。陈轩昏迷不醒,道基动摇。他们引以为傲的丹器双绝,在楚惊天这接连两记狂暴到不讲道理的耳光下,被彻底扇进了泥泞里,碾得稀碎!
执事长老张着嘴,后面的话被死死堵在喉咙里,脸色由黑转紫,由紫转青,最终化作一片灰败。莫长老的出现,意味着此事己彻底超出了他的掌控。他看向楚惊天的眼神,怨毒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深沉的恐惧。
楚惊天像是终于被这接二连三的吵闹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他揉了揉眉心,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一点水光。
“哈——欠……总算有个明白人说话了。”他嘟囔着,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既然没我事儿了,长老您也点评完了……”
他无视了那件砸出来的坑,无视了趴在地上脸绿如鬼的赵莽,无视了高台上脸色灰败的执事长老,也仿佛没看到那位核心长老莫长老投来的深邃目光。
楚惊天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破烂的灰布衣衫勾勒出略显单薄的身形。他抬脚,随意地跨过地上那道狰狞的焦黑裂缝,就像跨过一道微不足道的小水沟。
“那破台子你们自己找人修吧,”他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声音随着他走下斗法台的背影飘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嫌弃和浓浓的睡意,“困死了,谁再吵我睡觉,下次炼器材料就换他当主料试试。”
阳光落在他沾着灰烬和不明污渍的破烂背影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整个斗法峰,数万修士,依旧鸦雀无声,只有那件深陷地面的暗金臂铠,还在不屈地发出低沉而沉重的嗡鸣,如同大地不甘的叹息,又如同一个时代被惊世骇俗的力量强行开启的序曲。
核心长老莫长老看着楚惊天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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